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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这日的早朝将会相当短暂的事情,他们也习惯地预料好了。

于百官而言,这是和往年没有任何两样的一个七月初九。

可对有些人而言却大有不同。

秦北渊于卯时准时合眼入睡,心中却并不确定自己今年会碰见的是那个冷冰冰不愿说话的昭阳,还是那个会开口如同生前一样讥讽他的昭阳。

昭阳走后的前三年,他碰见的是前者;后三年,碰见的都是后者。

一开始能于梦中见到昭阳,秦北渊便很满意;可后来昭阳开始同他说话,秦北渊的渴求便往前迈进了一步。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欲望会走得比现实更远、更不知足,这是不应当的。

可梦终归是梦,哪怕是铁面无私的秦北渊,也该有个放纵的时候。

秦北渊睁开眼睛时,见到的并不是床顶。他正站在丞相府的正厅中,而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往年他每次入梦,便能立即见到昭阳出现在面前,今年却不同。

是他所受到那一点点的眷顾终于被收回了?

秦北渊心中一紧,快步向外跑去。

平日里下人往来的丞相府里空无一人,秦北渊一路找去,都没见到昭阳的踪影。

他开始怀疑,是昭阳终于不愿再见他;还是他也变得同其他人一样无法看见她了。

这思绪终结在丞相府的书房之中。

几乎是跑进了书房里的秦北渊看着昭阳从他面前飘然而过,自行去书房的架子上挑挑拣拣,很是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他怔怔扶着门,胸口喧嚣狂躁,震得他什么也听不见,半晌才缓缓地将不知道屏了多久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殿下。」

捧着书的昭阳转头看了他一眼,随意地道,「少见秦相这么狼狈。」

「我以为殿下不见了。」

容颜昳丽的长公主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她说,「这本就是你的梦,你以为一个梦能做多久才破灭?」

秦北渊闭唇不语。

梦是无法捉摸、无法碰触、无法控制的,这也正是秦北渊所恐惧的一点。

他令人寻访过能让人做梦、甚至于南疆一些吃下便能叫人看见幻觉的毒物,搜寻了许多,却没有任何一件能有办法令他在七月初九之外的日子里见到昭阳。

这般美梦,秦北渊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时候再醒来。

他以为昭阳是魂魄,可昭阳却不愿意将他带去阎王府。

生死阴阳之隔的界限,秦北渊不会只凭自己跨过去,他不能自私地将庆朝这么扔下。

因着这是秦北渊自己的梦,他也常想梦中昭阳的一切言行举止是否都是他设想出来的。

——她对他冷嘲热讽不假辞色、她总是穿着长公主的一身常服、她从不让他轻易近身亲密……也包括她不将他带去另一个世界。

或许同太医院和薛振所说的那样,这都是他因为太过想念而一厢情愿产生的幻觉罢了。

「若你只是我梦中之物,」秦北渊问,「我想让你留存多久,你便能留存多久。」

半浮在空中的昭阳扭头看他,雍容的眼底带着嘲讽,「难不成秦相还有白骨生肉的能耐?」

秦北渊面不改色,「苏妩多年来一直搜寻无果,那只是传言罢了。」

都说宣阁死前留下一个能令人死而復生的法子,但秦北渊也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

——不然宣阁怎么自己死了?

「这不就得了。」昭阳将机要密报翻了一页,她用她独有的那种轻慢昳丽的声音道,「再说,我生前便和你相见两相厌,死后何必多看?白白伤了我的眼睛。」

秦北渊没有在意昭阳的话,他早已习惯如此。

昭阳长公主厌恶丞相秦北渊,这在许多年前便人尽皆知。

「我在现实中,也见到了一个同殿下很像的年轻姑娘。」秦北渊说。

昭阳的目光果然感兴趣地朝他转了过来,「和我有多像?」

「同我初见的殿下别无二致。」

昭阳扬了扬眉,她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秦北渊顿了顿,一时没开口。

在昭阳面前说出这个名字,总令他觉得有些不安。

可最终他还是道,「她叫顾南衣。」

话一出口,秦北渊就看见昭阳的神色微微迷茫了一瞬间,就像是静静点燃的火烛突然被风吹动摇晃起来。

「顾南衣。」昭阳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顾南衣。」

念了两遍后,她朝秦北渊看了过去,突地朝他笑了一下。

这笑说不上什么意味,秦北渊同她同朝多年竟也一时没分辨出来个中深意,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心中一突,好似触动了什么不该去触碰的机关。

下一刻,秦北渊面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忽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熟悉的床顶。

秦北渊觉得自己只入梦了一小会儿,可事实上他起身查看时间时,发觉已经过了午时。

他仔仔细细地将方才梦中的一切细节回想了一遍,念起昭阳最后听见顾南衣名字时露出的莫测神色,披了外衣出门唤管家进来。

管家没料到秦北渊醒得这般早,边吩咐人赶紧准备午食边赶到秦北渊面前,「相爷?」

「顾南衣。」秦北渊道,「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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