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薏环动作顿住,侧过脸看向他的面庞,他目光迷蒙,看着她不吭声。
受了伤的那隻手离她最近,指节轻轻搭上她的胳膊。
他的眸光向来是深沉的,带着讥讽的,或者是漫不经心的,沈薏环见过他许多样子,但如眼下这般,半点攻击性都没有的样子,还是头一遭。
沈薏环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怔愣神情,将他肩伤缠好,立刻出去叫陈沅进来,陈沅一听李渭醒了,立马进来,可走到床边,李渭正昏睡着,跟他出房间时别无二致。
陈沅看看沈薏环,又看看李渭,眉头微挑,倒也没说什么,他探了探李渭的脉象,起来对沈薏环说道:
「他这几日差不多能醒,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他醒了,不是错觉。」
「我知道不是,这种忽然醒来又昏睡的情形再正常不过的,是好转的迹象。」
沈薏环不再多说,她看着李渭,想到方才那个轻柔的吻,心里不免一跳。
他那神情不像是亲吻,反倒像是不小心擦碰到了,可她自方才到现在,心如擂鼓般难平復。
她不想再待了,起身出门,领着疏云回了驿馆。
三日之后,李渭醒了。
陈沅看过之后,也说他并无大碍了,好好养伤便是。
李渭醒来之后,问了这些天的情形,便将云峰调至豫城,将这些日子的事务一一安排。
这几日沈薏环都没再来将军府,府中旁人不敢多言,青崖也不知道将军醒后,夫人还会不会过来,如今将军刚醒,提都不敢提。
「云峰,将北境的人调过来吧。」李渭看过这几日的军报,沉声吩咐云峰。
「将军?」云峰没反应过来,北境这边早已布局多年,一旦调动定会暴露,将军是要支援前线,还是有自己的谋算?
「调来豫城,去支援父亲。」
「是。」云峰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青崖正想跟着云峰一起下去,却不防被李渭叫住。
「我没醒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吗?」
「陈大夫来过。」青崖低声道。
「还有呢?」
「夫人,也来过。」
「知道了,下去吧。」
李渭靠在床上,他伤口痛得厉害。
他想到前几日醒来时,睁开眼将将清醒,脑海里第一个便想到沈薏环那张娇美侧脸。
她为他换药,在床边陪着他,可他定神看了看,只有青崖和陈沅二人。
想也是,沈薏环如今正在随州,她好不容易甩脱他,怎么可能自己跑来豫城,只怕她连自己到豫城都不知情。
不知道最好。
看着床边的青崖和陈沅,他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心里落寞又失望。
这辈子自己从未这般爱过旁人,他虽是生在豫城,可自懂事后就在京中长大,随着年岁渐长,父兄的样貌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可他心中仍有父兄的位置,他们这一族多少人,一生所求就是护佑大周的每一寸疆土,父兄亦如此,他理解他们。
除了亲人,便是沈薏环了,她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生活,然后抽身得干干净净,令他尝尽情爱的熬煎。
他摸向胸口的那方铜盒,盒子里是他对沈薏环的心意。
他亲手绘了图样的簪子,还有她亲手打碎的簪子。
钗环微不足道,难表他心意之万一,可他手中,她的物件太少了,他寻了个木盒,又换成铜盒,日日带在身边的,哪去了?
他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待摸到枕边,心才放下,这若是丢了,只怕再难寻回了。
跟她一样,弄丢了,好像就找不回来了。
他蓦地愣住了,铜盒旁边,竟还有一隻玉镯,他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初他硬塞给沈薏环的那隻。
她来过吗?
李渭忍了好几天,问都不敢问,他根本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来过。
如今听青崖说了,心头剧烈地跳。
她为何而来?
李渭躺在床上,他身子正慢慢恢復,只是却是没甚力气,正有些疲累,青崖在外面通报,声音透着喜意:
「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沈薏环一进里屋,便与李渭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
「环儿。」李渭低低唤道,他念着她的闺名,短短两个字,却蕴着不知多少情思。
「你,伤口如何了?」沈薏环避开他炽热的目光,看着他裹的严实的肩上,轻声问道。
「疼。」李渭一瞬不落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还有些委屈。
「那你好好养着吧。」沈薏环抿唇说道,她这般说,却没动。
李渭拉住她的衣袖,怕她真的走了,「别,你若走了,更疼了。」
沈薏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再吭声,也没提走的事,李渭顺着衣袖,握上她柔软的手指,将她指尖牵在手里,小心打量她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感的神色,攥得更紧了些。
「环儿来看我,我哪都不疼了。」
「不是来看你,是青崖说你有事找我,你有什么事?」沈薏环抿唇笑问。
其实今日青崖确实来寻她,只是说了李渭的状况,并未说他有事寻她,是沈薏环听到他问起自己,便过来了,她也想看看李渭恢復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