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我不是故意爽约的。」慕青临说。
周意没说话,从排斥到认真,跟着进度条一点点看完了那段视频。
慕青临出镜,全程英语,说的都是些绕口难读的专业词彙,却比红门巷里报导王八几人被抓那次更流畅,好像也比《平安江坪》里更舒服,更亮眼。
至少周意这么认为。
而且……
她刚伸手过来那个瞬间带动的空气贴着脸,有股风尘仆仆的味道。
是刚回来啊。
在外面顶着压力,一回来就找她道歉,还急得脚都崴了。
周意肚子里积攒的憋闷淡了一点,「你不是民生新闻的记者吗?咱们国家在国外还有民生业务?」
「没有……」慕青临被周意一句话逗笑,「其他频道的。」
「哦,原来还是个香饽饽。」周意瞥她,「你在你们台很厉害?」
慕青临握着手机的动作紧了下,顺手放进口袋,笑着说:「好歹省台,招人有门槛的。」
周意,「哦——」
应该是吧。
路畅说过,红门巷外面那些宽敞明亮的高楼,不是他们这种没学历,没见识的人可以进的,他还说那里的人也好像总比他们高贵。
这些话看起来都是真的。
否则,一个连粮油铺子葛叔都不喜欢看的民生新闻的小记者怎么挑得起这种大梁?
周意心里倏地被什么刺了下,很不舒服。
她很莫名其妙。
以前她从来不会觉得人有高低之分,物有贵贱之别。
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意使力抓了一下暖宝宝,针头出生出的扎疼拉回了她正在蔓延的不良思绪。
慕青临一直看着周意,发现她一会儿颓丧一会儿皱眉,为她还在生气,遂又加了一些诱惑条件,「有礼物的话,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周意瞬间就不想说话了,「谁要礼物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嗯,你不要,是我巴巴想送。」
「……」静默两秒,周意朝慕青临摊开手,「拿来……」
慕青临从裤兜摸出一个小小的徽章递给周意,「这次随访的纪念章,对方一个州长亲自发的,这款只有三个人有,绝版。」
周意百无聊赖地看着。
徽章看起来是纯金的,单单拿去当黄金卖就够赚一笔,更不要说上面独具异国特色的浮雕图案。
这枚徽章是友好纪念,也是对他们万里迢迢赴他国随访工作的肯定。
慕青临只用「绝版」两个字形容分量太低了。
周意抬眼看嚮慕青临,「这么贵重的东西舍得给我?」
慕青临,「有什么舍不得?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次工作。」
可这工作不是人人都能胜任,也不是人人都能从一州州长手里接过这么一枚徽章,更重要的……这人刚又是捉襟见肘,又是压力大,可怜都摆成这样了,谁敢要?
周意没把这话直接说出来,显得矫情,至于徽章……
周意在困倦感突然袭来时顺从地打了个哈欠,温吞道:「我一不缺钱,二不是同行,要你这徽章干嘛?留着抽打自己继续为工作卖命吧。」
慕青临没想到已经递手上的东西还能被退回来,退她的人正肆无忌惮地酝酿睡意,这让她很下不来台啊。
要不直接扣衣服上?
想到还没做到,某个眼角沁着泪花的人跟说梦话一样,咕叨着补了一句,「既然这么有本事,就不该当一辈子小记者,浪费。」
慕青临怔住,有个瞬间突然觉得掌心那枚精緻小巧的徽章沉甸甸的,牵动着心跳,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返程飞机上符晓那句,「你用两年还没完全适应《平安江坪》,却只用一周就适应了这里,想过为什么吗?」
外面风停了,雨正开始温柔。
慕青临肩膀放鬆,把徽章握在手心问呼吸平缓的周意,「礼物不要,是气消了?」
周意反应迟缓,过了四五秒才回她,「那不可能,这事儿我会给你记一辈子。」
「……」
「不过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么个不爱斤斤计较的人,只要我不想它,我们就还能和平相处。」
周意隔着暖宝宝压住突然泛起饥饿感的胃,侧身背对慕青临说:「我饿了,打完针你请我吃饭,吃好了,我今天就不想它了。」
只是这样?
九老师是不是过于宽宏大量了?
呵……
看来真是个软蛋。
还是个,随便一句话就能读人心事的软蛋。
慕青临低头看了掌心的徽章很久,把它转放进上衣有拉链的口袋。
——
周意打完针,被小胡勒令留观了二十分钟才予以放行。
彼时,病弱周已经恢復了五六成精力,一路带着慕青临走到粮油铺子对面的串串火锅店,说是这里的二楼能看到星星。
慕青临很想提醒她现在不能吃这种重口的东西,而且这几天都是阴天带雨,没星星可看。
无意抬头竟然真的看见了一片闪烁夜空,比往常持续的晴朗天更加璀璨。
慕青临笑了声,心说这是她今晚遇见的第二个「雨过天晴」。
都是九老师送的。
……
生病这几天,周意续命全靠意念,胃里空空如也,慕青临没敢照她说的点辣锅,一边菌汤,一边番茄,全程被她吐槽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