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的理智在催促她快点承认,脑子里的意识却全都跑去围观那处正在崩裂的缝隙,没谁愿意腾出时间替她理顺一句可以出口的话。于是,她在众人地注视下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哑巴。
慕子佩潮湿的眼睛开始发亮,「小九,你不否认是不是代表没有不喜欢我姐?!」
周意张着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倏地,周意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谨慎的吸气声,「嘶——」
这一声「嘶」打破了焦灼的气氛。
周意从中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慕子佩却气地大步走到已经惊呆了的老闆跟前,黑着脸说:「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任博川终于被发现,坐起来说:「难怪我追你姐两年,她一直对我爱答不理,原来她喜欢这个性别啊。」
慕子佩,「跟性别无关!就算你是个女的,我姐也不会看上你!」
任博川不解,「为什么?」
慕子佩说:「因为丑……」
「怎么能这么跟你师兄说话!」晚上有课,提前过来学校的慕正槐严肃训斥。
慕子佩「哼」一声,火气不减,「又不是同门。」
慕正槐,「但他比你年纪大!」
任博川干笑,「慕老师,您以后还是儘量少夸我,有点伤啊。」
慕正槐边往过走边笑着说:「小任啊,我的手机修怎么样了?要是,周意?!」
慕正槐看到被慕子佩几人挡在后面的周意,激动得难以言喻,他疾步走过来说:「什么时候回来的?见着妍妍了吗?她……」
「她都不要我们了,还问这些话干嘛。」慕子佩冷冷地打断。
慕正槐怔住,目光静下来捕捉到周意眼睛里已经不復存在的稚嫩劲儿,忽然想起来她的离开并不是一次短途旅行,很多过去他们笃定的东西可能已经在漫漫长路上变了味道。
新的味道不知道她那个傻女儿能不能接受。
「周意,很久没听慕老师讲课吧,晚上要不要来听两节?」慕正槐没头没尾地问。
周意下意识想拒绝,被慕正槐早一步堵住了退路,「老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还给慕老师当徒弟那会儿,慕老师可一点没对你藏私,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慕老师吧?」
周意垂下眼,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好……」
慕正槐又跟任博川确认了一遍手机的维修进度,他说还得一个多小时,上完课过来拿就差不多了。
慕正槐答应,带着周意朝学校方向走。
出来吃饭的慕子佩三人没有跟上,定定地站在路边看着慕正槐和周意越走越远。
很快,两人消失在校门口。
章可看着那个方向,吶吶地问了一句,「佩佩,小九以前也喜欢低着头走路吗?」
慕子佩一愣,眼睛又红了,「不喜欢,她以前特别横。」
——
晚上九点过十分,课后来找慕正槐答疑的学生走完,他把优盘等一应东西收进包里,对坐在最后一排的周意说:「陪老师走一段?」
周意太久没听过慕正槐的课,对他所讲的内容已经非常生疏,反应有些迟钝,看见他顺着台阶快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突然回神站起来,说:「好……」
教学楼东侧的路很少有人经过,风过树梢,带着些微凉意。
慕正槐借着那股凉意静下心绪,对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周意说:「我大女儿看着聪慧,其实特别轴;认识她的人都说她独立要强,其实她特别容易心软。小时候,我没怎么管过她,她却肯反过来帮我和她阿姨带大佩佩;
她妈妈没怎么见过她,她却肯因为她一句话去选一个新的职业。对我们,她尚且如此,如果换成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过,还在困境里不顾一切拉过她一把的人,你说她会怎么对这个人?」
周意步子停住,她预感到慕正槐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她不确定自己敢不敢听。
一天之内,太多人跟她强调同一件事了。
虽然他们用的方式不尽相同,但默契地朝着一个方向——她的混帐,把慕青临害得有多惨;
没了她,慕青临的日子过得有多难。
「慕老师……」周意声音很低,「可以不说吗?」
慕正槐犹豫不决,他能看出周意在忍耐什么,但比起徒弟,他更心疼女儿。
「只一件小事,很快就说完了。」慕正槐说。
周意无力反驳。
慕正槐等后方的车子从两人身边经过后慢声道:「和你分开的第三个春节,妍妍不用去台里值班,跟我们在家吃了顿团圆饭。一开始气氛很好,佩佩即将毕业,妍妍也受到了台里的年终嘉奖,一家人有说有笑,好像没什么烦心事。
可是一觉醒来两点,妍妍房里的灯竟然还亮着。我不方便进去,就让她阿姨过去看了眼,她阿姨回来后跟我说了这样一段话。」
——
「正槐,妍妍怎么不哭啊?」李成蹊语气担心地说。
慕正槐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服,「不哭不是好事?」
「好什么好啊,人的心事就跟气球一样,你这会儿觉得没什么事,等它撑久了爆了可就成无法復原的碎片了。」李成蹊嘆气,「我刚摸妍妍身上,凉得更冰块一样,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窗边干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