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拿着三角警示牌去后面放,再回来,慕青临已经找到了工具,准备拆轮胎。
「正时是上螺丝的。」周意快步走过来说。
慕青临立刻将扳手往上抬,改为逆时针用力,螺丝果然鬆了。
慕青临抬头看着周意,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你现在怎么什么都会?」
「没,刚好换过几次而已。」周意俯身下来,拉过慕青临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被压出来的红痕上蹭了蹭,说:「你去拿备胎,我来拆。」
慕青临有一秒没说话,她的手是手,硌到了会疼,会红,周意就不会?
垂眼看到她熟练又干脆的动作,慕青临扭头就往车尾走。
这个时候,与其让那些小女人的矫情把心思搞乱,还不如带着欣赏的目光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朋友而骄傲。
不到二十分钟,备胎换好。
周意把工具收拾回后备箱,单脚踩着地上瘪下去的轮胎说:「这车也太老了,扎个钉子竟然就直接爆胎了。」
慕青临笑得无奈,「我还专门挑了辆贵的。」
周意单手拎起轮胎往车边走,「多半是看你穿得干净,把你坑了。」
慕青临夸张地嘆气,「阴沟里翻船,以后都不敢跟人说我来过这儿上百次。」
「砰!」周意关上尾门,笑着接住慕青临递来的湿巾,「趁着天还没黑,先找个地儿修车吧。」
「嗯……」慕青临拿出手机看地图,「继续往前的话,还得走上上百公里才有村子,往东,小九,往东不到十公里有个镇。」
周意说:「就去那儿。」
两个马不停蹄出发。
非全尺寸的备胎最多开到80,再加上新旧车胎动平衡差,慕青临只能开得更慢。
被迫少了赶路的匆忙,周意也就不用抓紧时间补觉。
她靠在座位里,偏头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
这个季节的西南天高云淡,格桑初绽,不时能在路边看到悠閒漫步的野驴和活泼的小羚羊。
它们还不知道盗猎的可怕,听到车声会好奇地抬头,会让脑袋随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一点点移动,直到再也看不见。
周意这几年见过太多盗猎的血腥,突然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心里难免被触动。
她侧身趴在车门上,去看远处一隻落单的小羊羔子。
它本来在怡然地吃草,发现周意友善地注视后,竟然跟着她们的车子奔跑起来。
蓝天碧草,羊蹄声和着风声,美得像电影。
慕青临从后视镜里看到,握了握方向盘,说:「各地保护站,还有那些和我妈一样的志愿者。甚至,有一些人是我们从来没发现过,却为这里的和谐付出过难以想像的努力。
他们坚持了很多年,队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才让这里的40多种珍惜动物免于灭绝,数量逐步稳定上升。他们和你们一样,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死了魂归黄土,一样没几个人知道。」
周意的视线还在那隻小羚羊身上,她很想朝它挥一挥手。
然而盗猎存在一天,她就一天不能给它树立「人类是友好的」这个错误观念。
周意靠坐回来,狠心地把车窗玻璃一口气升到顶,然后转头过来,看着慕青临的侧脸,说:「可他们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不是吗?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没有怪阿姨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来了这里。」
慕青临快速看了眼周意,被她眼底灼灼的目光俘获着,忍不住腾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你也是……」
周意嘴巴张开,最终还是没有和之前几次一样反驳。
Antoin的话也许没错,撇开私心,她在那里的每一天都没有懈怠过,应该当得起慕青临那声「小周队长」。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地图显示的那个镇子。
镇子入口就有修车的,慕青临直接开过去让换胎。
车胎本身的磨损非常严重,一次得换一对,肉疼得周意都没敢去看慕青临付钱。
修好车,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一晚再走。
修车店老闆听到她们的对话,抓抓脖子,很不好意思地说:「你们是不是要找地儿住?」
周意和慕青临对视一眼,后者说:「是……」
老闆急忙指了个方向,「我阿妈在那边开了一家旅馆,旧是旧了点,但是我阿妈收拾得很干净,一晚上才五十块,你们能不能先去那儿看看?」
老闆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一看就是老实人,不会招揽生意。
慕青临放下戒备,笑着说:「行,我们去看看。」
老闆喜上眉梢,一直在后面说「谢谢」。
慕青临没有食言,和周意径直来了老闆指的那家旅馆。
从外面看确实不是一个好选择,进来里面倒是真的温馨干净,老人家也很慈祥。
听说孙子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为了攒钱给孙子看病,老人家才一把年纪了还经营着这家旅馆。
每天起早贪黑的,就指着能来个人。
周意牵住慕青临的手,捏了一下。
后者会意,回握住周意,对满脸紧张的老人家说:「我们要一间房,晚饭也麻烦您了。」
老人家高兴地连声答应。
周意站在旁边,看到她那双已经因为年迈变得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