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哥的美好遐想被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无情打断。
他亲眼看着秦幼音摸出手机,对他闪躲踟躇的那张小巴掌脸,转眼间涌上欢喜,听筒里隐隐飘出的男声更是刺激耳膜:“音音,在哪呢?”
顾承炎翘高的唇角压了下去。
秦幼音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捧着手机说:“在学校外面跟同学聚会。”
“方便出来吗?”
“方便!”
顾承炎:?!
“那好,我去接你吃火锅,”男人说完,又迟疑,“不过这么晚了,你肯定吃过了吧?”
秦幼音一双杏仁眼亮如星辰:“我刚好没吃饱!”
顾承炎:刚才是谁说不饿的?!
秦幼音跟爸爸约好在校门口见,激动地挂掉电话就想赶过去,一抬头,直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瞳里,她身上一僵,惊觉自己把这尊凶神给忘了。
男生实在是比她高得多,平直宽阔的肩膀遮住背后街灯,在她面前罩出一片沉沉阴影。
她隐隐感觉到他的危险,忙解释:“学长,对不起……我,我能改天请你吃饭吗?”
顾承炎没回答。
秦幼音很怕他发火,把两隻细白手掌合十,诚心对他拜了拜,低着脑袋可怜地讲情:“我真的有事必须要走,就改明天好不好?”
顾承炎一边萌得肝儿颤,一边气得胃疼,反问:“你现在要去哪。”
“去……吃饭。”
他快堵死了,坚持问:“跟谁?”
秦幼音眨了眨眼,老实地软声回答:“我爸。”
顾承炎遭到悬殊待遇,委屈难平,实在忍无可忍:“跟你爸又怎么样,秦幼音,你刚答应我就变卦,是不是——”
他忽的一卡,发现不对:“哎不是,等会儿,你说跟谁?你爸?!”
秦幼音怔怔的:“对呀。”
顾承炎:……靠,大意了,还以为是哪个不省心的男妖精。
五分钟后。
秦幼音小跑到校门口,拉开老旧轿车的车门,坐进去之前,回眸望了一眼。
顾承炎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此刻就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双手插兜,长腿笔直,慵懒落拓的影子被拉出老长。
“音音,看啥呢?”秦宇在车里问。
“没……”秦幼音匆匆回神,“有个学长在那。”
秦宇顺着看过去,不满皱眉:“那个有纹身的大高儿?爸不是跟你说过,来东北以后少接触那种社会关係复杂的男生,像他这样的最容易出事儿。”
秦幼音想解释点什么,又觉得无可辩驳,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秦宇选了家离医大不远的火锅店,夏夜的九点多钟,正是生意红火,人声鼎沸,光着膀子高声笑骂的食客比比皆是,秦幼音有些惧怕这种环境,下意识停在门口。
“怎么?现在还是怕人?”
秦幼音不愿让爸爸看到她那么弱,忍了忍,笑着摇头:“没有,我不怕。”
临窗一桌,鸳鸯锅翻滚,荤素菜品多到放不下。
秦宇隔着腾腾热气,入神地盯着女儿被蒸红的脸颊,沉声道歉:“爸爸今天又食言了,说好去看你弹琴,结果还是没做到。”
秦幼音乖顺摇头:“我知道你忙。”
刑警的工作向来身不由己,作息不规律,这一年多来他被大案缠身,日夜颠倒,能抽空赶来跟她见一面,她已经满足了。
秦宇深知自己是个粗人,不会讲什么贴心话,就一个劲儿地往女儿盘子里夹肉,又摸出一个厚信封推到她手边:“音音,这是生活费,花完了给我打电话。”
秦幼音注视着秦宇身上穿了四五年的棉布短袖,胸口图案都洗掉了大半,他鬓角也已花白,满脸操劳沧桑,她从信封里抽出五张,其余的退给他:“爸,我用钱很少的,这些你自己留下,买两件新衣服。”
秦宇当然不答应,差点动了怒,硬塞回她手里。
秦幼音心酸得眼圈泛红。
爸爸不光养她花钱,还要照顾搭檔的一家遗属,经济压力太大了,她已经成年,不能再心安理得伸手要钱,该儘快想想办法,在上课的空余时间赚些外快,补贴家用。
饭后,秦宇送女儿到医大门口,正好有一群喝醉的男生大笑着经过。
个个衣衫不整,勾肩搭背,胳膊手腕上纹着乱七八糟的图案,秦宇不禁想起女儿上车前那幕,再次提醒她:“虽然医大是名校,但也不排除有坏学生,你在学校多交正经朋友,那些爱打架闹事的千万躲远点。”
秦幼音知道爸爸在说谁,忍不住轻声问:“骂人打架有纹身的男生……就一定很坏吗?”
秦宇担心女儿吃亏,有意说得严重:“爸刚破的案子,犯罪团伙里十个有八个都这个特征,你说呢?这种小年轻不但坏,还满口谎话,专会使花招欺骗涉世不深的小丫头。”
秦幼音一凛,心里涌上说不清的莫名沮丧。
她跟爸爸告别,转身走进校门。
接近熄灯时间,通向宿舍区的路上空旷冷清,枝繁叶茂的树影沙沙摇晃,在夜色下平添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