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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兰睡得昏沉,宫人不敢惊扰,竟让她一觉睡到了暮色四合。
朦朦胧胧地睁眼,小腹「咕咕」作响,姜念兰咂巴了下嘴,帐幔外有人走动,她以为是楚南瑾,探出脑袋,却被一张陌生的面孔吓得退缩了回去。
「公主,您该用膳了。」
遵照公主的口味,御膳房熬了一碗醇厚喷香的牛骨汤,托盘中还摆放了几类瓜果,作为饭后消食。
宫人谨遵太子吩咐,不敢太过靠近,保持着一尺之距,将托盘放下。
姜念兰双手抱膝,如瀑发丝遮住面容,深深埋入双膝中,丝毫不为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美食所动。
她很害怕。
恍若一人走在一条不知尽头,昏暗潮湿的甬道,她被一团团浮动着陌生场景的白雾包围,她一抬头,便能看见白雾中的画面,头痛欲裂。
她只得环臂抱着自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他在身边之时,她不会如此。
可如今,她只有将自己伏低深埋,汲取一丝安全感。
如此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鲜汤渐凉,宫人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仍旧于事无补。
冬日天暗得早,正在宫人急得团团转之时,沉沉黑幕中走出一人,径直走到榻前,在姜念兰惊声之前说道:「公主,奴婢是太子身边的随侍,遵太子的命令,来给您递句话。」
姜念兰耳朵动了动,没有再往内侧缩去。
内侍挨近了过去,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说,让您先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夜深了,他会派人来接您,他准备了您爱吃的东西。只是您要尽力表现得正常些,莫要让旁人发现。」
第26章
天色已晚, 太子以男儿身进入玉和殿到底不妥,但眼见公主滴水不进,实在走投无路, 宫人只得给东宫那边递了消息。
太子派来了身边侍奉的江公公,宫人离得远,不知他和公主说了什么, 但见公主乖乖吃了东西, 宫人总算鬆了口气, 万分感激地送别。
一转头, 就见公主裹着小被,脑袋沾上软枕,竟是又睡了过去,微风被地龙烘得闷热, 姜念兰连翻了几个身,衾被踢至膝下。
宫人们便将窗牖开了个小缝,殿门处又漏了风进来, 宫人便干脆下了钥,熄了寝屋的明灯,只余下一小盏赢弱的烛火。
姜念兰头捂在被衾中,听到动静, 探出一双眼睛, 从半开的窗牖处, 隐隐可见天上挂着的一轮弯月。
方才江公公说,待完全能看清月亮了, 哥哥派的人就到了。
虽然哥哥会餵她喝很苦的药, 可也不会光苦着她,甜丝丝的糖甚合她的心意。且一见到哥哥, 她的头就不会痛了,那点子不好也可以忽略,她想见他。
她精神地睁大眼睛,紧盯着那轮朦胧的寒月,周遭围着零碎的星子,她一颗颗地数着星子,数完一轮,又接一轮,待数到不知多少轮,窗外传来猫儿的轻吟。
她兴奋地从床上一把坐起,光着脚丫朝窗牖走去,半路想起楚南瑾的叮嘱,又折了回去,窸窸窣窣地套上鞋袜,踮起脚跟猫了过去。
月光照不进的假石山后,江公公推了个替身出来,与姜念兰身形有七八分相似。
替身手脚利落地攀过窗台,躺到了罗汉榻上,层层幔帐遮掩,只能看得清个身形,倒也能以假乱真。
姜念兰好奇一瞥,不懂为何要这般大费周折。
江公公讚扬道:「公主真机灵,一点儿也没漏出破绽,奴婢走时在熏香里添了东西,殿里的宫人内侍天亮前是醒不来了,殿门下了钥,也不会有巡逻的侍卫进来。」
姜念兰听了迷糊,知晓这是在夸奖她,但没忘形,离江公公足有三四尺远,凶巴巴道:「就算你夸我,我也不让你靠近我,离我远点儿!」
江公公笑了笑,走在前边引路。
假山后有一条密道通往殿外,黑黝黝一片,江公公准备充分,在洞壁上挂了几把火摺子,假山洞狭窄,除了前后两个洞口,其余地方皆透不进风来,幽闭的环境让姜念兰头越垂越低,手脚温度骤降。
她仅靠着眼皮底下的那道虚影来辨别路线,不知绕了多少个迴廊,前路变得通明,江公公顿住脚步,细声道。
「公主,到了。」
姜念兰浑身虚汗,面颊和脚底板是冷的,额头却有些发烫,迷迷糊糊看见大敞的屋门内,柔和明黄的烛光形成光晕,面白如玉的郎君端坐长案,露出一张完美无暇的侧颜,执笔专注地批註公文。
姜念兰被那耀眼的光晕眩晕片刻,直愣愣地盯着那张侧颜,郎君从案牍中抬头,也望了过来,两眼对视的那一刻,楚南瑾的眉眼弯成一轮明月,即刻起身。
鼻尖嗅着熟悉的幽香,姜念兰才感觉半飘的身子落在实处,踩上结实光滑的实木板,开口第一句便是,「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楚南瑾伸手在她额上探了探,见她小手冰凉,命人拿了个汤婆子上来,让她抱在怀里捂着,见她面转红润,额头温度也恢復了正常,才缓声道:
「念兰可是答应过我,吃东西前,还有一个必要的步骤。」
姜念兰瘪着嘴,万般不情愿,踮着脚尖往屋内望了一眼,贼精地转着眼珠子,精明地说:「那我得先验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