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楚南瑾闻言,立即转过身,月白鹤氅游动着银辉, 衬得面色更为柔和,凝望皎月下娇莺般的小娘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念兰。」
瞥过她裸露在冷风中的脖颈, 解下氅衣, 披在她的肩上, 「天气还寒着,怎穿得这般少?」
她吞吐的热气近在咫尺, 带着女子独有的馨香, 两人隔得太近,姜念兰心跳失衡, 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一段距离。
楚南瑾嘴角噙着的笑容逐渐染上嘲讽之色。
离皇妹上一次主动找他,已不知过了多久,却仍是如惊弓之鸟一般躲着他。
若不是昭成帝圣驾,他哪儿有资格陪妹妹用晚膳呢?
好整以暇地打了个蝴蝶络,眸光凝成暗黑的漩涡。
无妨,她在他这边亏欠下的,他会从另一处找回来。
姜念兰紧了紧肩上的氅衣,嗫嚅着问:「林榕可是被关起来了?」
「林榕已下了大理寺狱,上元节之后,即被流放关外。」楚南瑾凝视着她,「念兰可是还顾及和她之间的情谊,想替她求情?她一开始的接近就是算计,念兰不必为这种人开尊口。」
姜念兰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她知晓流放之刑生不如死,还不如斩首来得痛快。
可她并不是想问他这些,她只是想找个藉口与他说话,她留恋晚膳三人坐在一起的其乐融融,便壮了胆子,可是真站到了哥哥面前,望着他那张在月色下昳美圣雅的面容,心底不知所以的妄念羞惭成棘,刺得心臟微疼。
她后退一步,眼神胡乱地往两边瞟,「我不是想为她求情,只是随便问问。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哥哥好梦。」
说罢,逃也似的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楚南瑾望着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常守默默走上前,方才将视线收回。
「打听到了吗?」
常守拱手恭敬道:「属下已查清,那日孟世子窥见的密谋之人,正是逸王和他身边服侍的宦官昌贤。当日,昌贤便将一名女子带到了逸王名下的布庄,一个时辰后昌贤离开,那名女子却一直未再出现。」
楚南瑾淡淡瞥了一眼,常守跟在太子身边多年,自是了解他每一个眼神的含义,立刻明白太子是让他继续说下去,可他将前因后果概述得明明白白,哪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扯,「怕打草惊蛇,属下并未让人进入布庄,只派了人在周围驻守,若殿下准允,属下立刻让埋伏的弟兄衝进去。」
「孤并非问你此事。」
常守愣了愣,抓耳挠腮许久,都不知太子要问的究竟是何事。
想起太子方才一直望着公主离去的方向,灵光一闪,回道:「属下从春香那打听到,荣国夫人问了公主不少问题,明面上是来看望公主,却是怀着另一层心思。您说您一眼就看出孟世子对公主有意,那依照属下看来,荣国夫人这趟是为孟世子而来。」
楚南瑾眉眼微微抬动,覆下一层阴霾,「念兰如何回答?」
「公主说……」想起春香的复述,常守窥了眼楚南瑾的神色,小声道,「孟世子若愿与她结交,她也是愿意的。」
「咔嚓」,常守似乎听到了衣帛碎裂之声。
半个时辰后,楚南瑾回了寝殿,敛下的眉眼晦暗不明。
炉内的混魇香燃尽,余了一滩残渣,骨节分明的长指掀开炉盖,添了新的进去。
他愈发沉沦于荒诞的幻境,放纵私慾,皇妹却离他愈来愈远。
结为姻亲?
除非他死了。
——
夏凉正拨弄着兽脑炉里的香灰,春香换了新的炭盆,走到她身边,从柜屉中拿出几味不同香料包,望着其中一味,皱了皱眉头。
公主并不独爱哪一种熏香,都是换着来点,春香翻看帐册,发现其余的几味香都有添新,唯独一味「混魇香」装了满满一屉,却没有添新的记载,看起来几乎没怎么用过。
春香攥着香料包走到姜念兰跟前,「公主可是不喜欢这香?」
姜念兰瞧了一眼,羞恼地别过脸,「是不喜欢,以后莫要点这味香。」
春香福身退下。
夜色浓郁,美梦绕樑。
水色山光,飘渺的雾幔将青山揽照入怀,好似生在云端的宫阙。
姜念兰不知睡了多久,晕晕乎乎地醒来,身子像漂浮的芦苇,置身于烟波万顷的湖泊水中,四肢都是软绵绵的。
飘扬的幔帐好似摇曳的水草,层迭送来消暑的凉风,姜念兰感知到什么,心神一颤,猛地睁眼,旋即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
楚南瑾坐在床沿,裤管卷至半膝,露出弧度匀称的小腿,雪白的寝衣清爽利落,眼神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逡巡,手里把玩着什么。
大抵是上次的一度春风,让她一见着他这副不羁的模样,两颊就不自主地发热,她别开视线,害怕他又做出让她羞臊的事,努着嘴说道:「怎么又是你,你、你为何总是欺负我?」
她这副真实得过分的灵动模样,诱得楚南瑾逼近几寸,捲起她颊边垂落的髮丝,慵懒道:「你这虚幻出来的小人,还能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