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昭成帝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开心道:「永乐过来,和父皇坐一块儿。」
姜念兰便上前坐在了父亲身边,昭成帝问:「永乐还记得那日在澎光湖,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姜念兰心里一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燕落水溺亡,包括暗卫在内,都看到是你,将林燕推下的水。」
「我?!」娥眉紧紧拧成一团,姜念兰不敢相信道,「当日,我带辉儿他们去澎光湖泛舟,却听到一隻小舟上传来林燕的声音,她正在发泄对父皇和太后的不满,用词颇为……难堪,我听不下去,便在下了舟后,邀她去人少的地方谈谈。」
说着,姜念兰头一阵疼痛,「但到了地点后的事,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件事,陈晔怀疑你被下了降头,还在调查你曾接触过的东西,但这阵子,民间闹得很凶,显然有人煽风点火,有意在针对你。」
姜念兰茫然道:「为何要针对我?」
「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一切水落石出。只是万般无奈之下,朕只能接受了孟世子的献计。」
昭成帝将这段时间的所发生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朕决定,为你和孟世子赐婚。」
姜念兰才刚从被当成杀人凶手的惊慌中走出,下一瞬,又听到父皇要为自己赐婚,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
昭成帝微微一讶:「永乐为何如此抗拒?你之前不是说,孟世子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念兰嗫嚅回道:「父皇就当是……女儿心直口快,但其实根本没想过,若救命恩人真出现的后果。」
昭成帝嘆了口气,道:「永乐,朕都知道了,你喜欢太子,对吗?」
姜念兰霎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皇,不明白父皇是如何发现她的心思。
「傻孩子,你母亲曾用母蛊救了朕,朕又如何不知,用母蛊引走子蛊的条件,是必须深爱对方呢?」他覆住姜念兰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宗正寺修撰好的初本已呈交在了御案上,只等着朕过目印章,永乐,你认为如果太子和你在一起的条件,就是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皇位,他会这么做吗?」
姜念兰垂下眼帘。哥哥说会给她一个答覆,可是这段日子以来,她给他寄去的信笺,他从未有过回復。
「再者,太子确实是一个天生为君的人选,当年,我们姜氏的皇族在权利更迭中死亡惨重,如今,只剩了姜尤这唯一的血脉,若听由朝臣们的『顺应正统』,你认为,黎民百姓还有安居乐业的一日,朝廷根基还有安稳不动盪的一日吗?」
「我知道的,父皇,逸王不争气,又有外邦侵入,正是内忧外患之时,只有哥哥,是有能力处理这一切的储君。可是父皇,我的婚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朕已经等不到了。」
昭成帝轻轻一声喟嘆,脑袋忽然一阵眩晕,他撑住案台,从堆积案牍的角落,抽出一条还落着新鲜血痕的绢帕来。
姜念兰立刻抢过那绢帕,手骨不受控制地哆嗦着,难以置信道:「父皇……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好了吗?你不是身子都好了吗?!」
「本来,朕不打算现在告诉你的,但朕怕还没给你找到依靠,就撑不下去了,朕的永乐,朕的身体已经无力回天,没有多久能活了。朕为你赐婚,是希望你没了父皇,也会有一个像父皇一样的男人,去疼你、宠你。」
「不,不,父皇,我只要父皇……」
眼泪断线的珠子似的,哗啦啦往下掉,姜念兰的双眼不可抑制地耸动起来,像被父亲丢下的小孩,哭得双眼朦胧。
「为什么?父皇,到底为什么?是春猎,是被猛虎抓伤那次吗?其实你根本就不是轻伤,都是你让太医骗我,对不对?是我的错,我是个蠢货,我还让您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没有保护好您的安全,我该死……」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自责,昭成帝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安抚道:「不是你永乐,是朕自己,当初从赖氏二人嘴里得知你母亲的过去,朕心肠寸断,根本没了求生了念头,只想随着惠娘去死。可是朕又看到了你,朕的女儿,朕还放不下你,因为你,朕才能活到了现在。」
姜念兰扑在他怀里,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会不断地哭着。
等她情绪稍为平静了一点,昭成帝继续道:「孟世子于你而言,或许不是良配,但能在流言蜚语下,仍选择相信你,朕能放心将你交给他,且他在公主府,永远是低你一头。至于太子,他继位后,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而你却无依无靠,他会一直像父皇一样爱你吗?不会,朕不想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但若他是你的兄长,他便能一辈子保护你、尊重你,若成了丈夫,你不知他哪一日会变心,永乐,亲情,永远比爱情要牢靠。」
姜念兰渐渐哭累了,躺在昭成帝怀里,只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没有任何力气开口。
「永乐,你答应朕,与孟世子成婚,让国公府成为你的后盾,让朕能安安心心地度过这最后的时日,好吗?」
第80章
流落在外的十几年里, 姜念兰就像个任人颐指气使的奴隶,又或是连轴拉磨的驴,没有一个能让她遮风挡雨的家, 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