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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的男人撑着额坐在桌案边, 如意袖襕下的手指修长白净,指节微微弯曲, 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

「主子, 陈凞用的是从影那里拿到的毒, 现在应该已经服下了解药, 不过此药极伤, 这一个月起不来身。」

「嗯。」

若枟顿了顿, 「去菉葭巷的马车还等在山口。」

「教他们退下罢。」

「是。」

若枟垂首站回了角落,「属下,要不要继续跟着苏果。」

「不必了。」

陆则琰撤回手势,直起身时,周身终于迎到了窗棂光亮处, 他的眼角眉梢俱是冷淡, 狭长的凤眸带着凉薄, 薄唇轻启, 「关于鄂西土司, 本王还有事要你去做。」

***

出了不岁山山门,公家修筑的官道上长长排着一列车队,太监们坐的挡蓬板车因着雨势加了层木轸, 勉勉强强围抵住了乱窜的雨箭。

苏果蹲身盘坐在宽凳的一边托着陈安洛, 纤瘦的膝上垫隔厚厚的衬布, 不时用湿帕撇去他脸上的冷汗。

李荃看了眼被棉被包了两层,鼓鼓囊囊的陈安洛,进宫见的第一眼就觉这个人容貌清秀,时常会让他想起投湖自尽的同乡。

当年,他没来得及赶去见好友最后一面后悔至今,这也是他今日为何冒着被王爷责罚的危险,也要去求苏果回来。

可是......

「果子。」

空旷的只有他们三人的板车,李荃的声音蓦地发出显得很是突兀,「我发誓,我来找你之时,安洛真的病得很重,我也不知道他...」

他不明白缘由,明明安洛身上烫的跟个烧炉子似的,不止说胡话还无法进食,怎么会他离开那一脚踪儿,再带着苏果回来见到的安洛的模样就只是发着温病,虽然的确还在昏迷着,但气色夹带浅浅红晕,和之前完全不可比。

摄政王说的那句安洛不会死,本来当时就让李荃心里起了疑惑,现下更是无法解释。

苏果也想到了此处,但是她很快就摇头将念头放下,安洛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装病有什么好处?

她勉强牵起嘴角,「李荃,温症反覆就是这样的,安洛能好转是好事,不然,我们还要担心如何熬这一两日的车程。」

李荃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对了果子,这雨下得这般大,你说崔宝会不会打伞来北华门接咱们啊。」

「嗯,会吧。」

「百兽祭真是不好玩,山野里吵吵嚷嚷,湿气重得很,晚上没一天睡得好,还不如崔宝他呆皇宫里不用服侍人,乐得轻鬆。」

苏果垂着眸,面上没甚表情,语气始终淡淡的,「嗯,是啊。」

「...」

李荃想再说些话,看着她那副温吞的模样,张了张口又收了回去。

板车简陋,雨点不断地迸溅进来,打湿了小半边苏果薄袄的前襟,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车外。

李荃见此情景,实在忍受不住,确认了陈安洛还阂着眸,压低声音道:「果子,如果你想,想聊聊王爷最后说的那句—」

「我没事。」

「可是连我都听见了——」

「我真的没事。」素来温柔的人,执拗起来反而连牛都拉不回。

李荃脸色犯难,语气却轻缓,「果子啊...」

「李荃。」

苏果精緻细腻的脸蛋苍白的仿佛生病的人是她,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乞求,「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个。」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从行宫出来跑回膳房,再攀上马车的。像是只提线木偶,别人做什么她就跟着做,跌跌撞撞,做梦似的。

苏果撇过头,将手探出了车外,看着雨点洒落在掌心,一丝丝凉意缓慢扎根浸入她的掌纹,直至窜进了指骨缝隙,刺痛她的触觉。

李荃看着她,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他只是想告诉苏果,若是想哭,他便转过身去,这样憋着怎么能行呢。

***

申时还未启程,车列外来回奔波着司设监的几个太监,走到队列尾,才忍不住悄声抱怨。

【杨公公那怎的还未启程!主子们不走,咱们怎么走?】

【可别催了,听说是鄂西土司王子的马吃坏了肚子走不动,正要问过司设监再作打算呢。】

【早坏不坏,偏偏临走时候,这不是给奴才们招罪受么。】

【嘘——司设监的李公公告诉我,鄂西那些人,话里话外想求摄政王稍上一程呢。】

【王爷的脾气能答应?】

...

话音渐远,苏果听不清了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在外头伸着,收回时冻得像是个红萝卜,已然失了知觉。

「咳——咳——果儿。」

苏果背过手,恰好就听见陈安洛的咳嗽声,收回半飘的思绪,尽力弯起嘴角,「啊,安洛,你醒了。」

「我看看。」

苏果敛着眸用另一隻手探向陈安洛的额,停顿片刻后,「好像没那么烫了。」

李荃蹲上前,忍不住道:「安洛,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就晕倒,又吐又昏迷,吓死我们了。」

「大约是着凉了吧,我没事,但是没力气,怕是要躺上月余。」陈安洛极浅地笑了笑,声音有气无力,「果儿,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陈安洛的长相温润清朗,颦笑之间满是书生秀气。李荃看着他,心里却很不舒服,难道安洛真的是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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