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真的是义父你喜欢的吗?」
周无缺推动了一下轮椅, 再看身边这个身形已经长开,其实还是一个孩子的少年, 微微一笑:「十万东华军,你不喜欢?」
他抬首去瞧他,用的绝非是看小辈的眼神,而是看自己的一个部下。
就正如那天的皇帝,语气亲近,可那双眼睛瞧他的一模一样。
萧朗阳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但在周无缺询问的眼神下又稳住了,他这会儿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又为何要说这些话。
「义父,你还是我的义父吗?」
「您以为我来到盛京,就是为了接你的位置,为了这权力?您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萧朗阳一句句的急迫追问,周无缺什么也没说。
「我绝不!皇帝这样的人,连对自己的兄弟都如此无情!」
在少年那一双赤红的眼睛,啼血的语气,他却严厉得不像是往昔的那个他:「跪下!」
「幼稚!」此时此刻,周无缺低喝的这句话,也正是清池内心正在想的。
就是清池也没想到她不小心偷听了这等秘密,也没发觉五年过去了,萧朗阳反而像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且政治上如此白痴。
清池不禁想,前世在朱雀大街上护送明清玉囚车的那个英武的大将军,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清池这里一走神,猛地就发觉,萧朗阳忽然把自己挂在腰间无比珍贵的玉佩抓了出来,丢在地上,玉佩摔碎的声音清亮。
「你这是作甚?」终于,这会儿周无缺也动怒了。
但萧朗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
清池正好和这两个男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她都还没来得及用眼神来表示自己的无辜,就被萧朗阳抓住了手,「我们走!」
他的声音饮泣着血般。
清池像是一隻蝴蝶般被他拽走了,她偏头时,对上了桃树下轮椅里神情难辨的周无缺,他那时很像是高坐在佛龛前蒙着缭绕香火的神佛般不喜不怒,顶没有意思极了。
周无缺看着他们一起跑走了。
像是两隻轻俏的蝴蝶。
少年少女的背影是多么美丽。
在晨光里,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还有一种他难以企及的自由。
他或许再也拥有不了这样的东西了。
「殿下。」西桑从树梢阴影里走了出来。
周无缺眼底的情绪也收得很快,没事人儿一样。西桑却很为他报不平,「这小子就是光长身子不长脑子,殿下您的良苦用心,全都被他当做是狼心狗肺!」
「他还年轻。」
西桑嘆了一声:「殿下,您真的就要放下了?」
西桑的视线里还有一抹那蓝色蝴蝶般俏丽的身影映在眼眶的飞影,他是有些感慨地说:「您难道也觉得月魄姑娘和他更合适?」
「西桑。」周无缺的语气里还带着沉怒。
西桑自知失言,低下了头。
周无缺看的那处,早就已经没有那对人儿的身影了,可是他莫名地却想要一直瞧着,一直看着,就像是追溯自己曾经的岁月。
他说:「回不去的,东华军能够让朗阳接手,就是最好的。」
是吗?
可西桑想问,您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他抬头便瞧见了自家殿下那双令人如坠寒潭里蕴藏着无尽的野心。
也许,他看着现在的萧朗阳就像是看着过去一样天真而又幼稚的自己吧。
潜龙暂卧。
在经过了这五年的风风雨雨,他就已经不可能还是过去的那个荣安王殿下了。
他弥经盛京一切乱象,即便再也不能为将,也总想要做些什么。
新政,也是他目前最想要推行的。
为此,他甚至宁愿在皇兄面前展示自己不会再捏着兵权的想法。
清池也不知道萧朗阳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发疯就算了,还要带着自己一起发疯。
柔嫩的左手被他那双握惯了兵器的手攥得生疼,要不是她精通内家养息功夫,被他这拖曳着走,恐怕早就跟不上了。他这会儿就像是发泄着自己所有的怒气,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都被他的脸色吓得往两边分开。
风吹在脸上。
「萧朗阳——」
「你清醒了没有!」终于,清池从他那箍着她的虎掌里挣脱了出来,她虽然这些年经常上山采药,练习得一手凌波微云的好轻功,但这会儿爬上了高楼,还是有点儿呼吸不顺畅。
清池的呵骂和这道高楼上的夏风一次令这个孤注一掷的少年抬头,那一双赤红的眼睛里涌动着泪水,委屈得也正像是他这个年龄般的无助少年。
清池足足地愣了一下,自从五年前,在镇南侯去到嘉陵城接替了周无缺位置的时候,他哭了一场,往后即便在练武场摔得鼻青脸肿,在边疆外的战场上多少的伤口,这个少年都常常是露出一脸的阳光笑容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一时之间,就是清池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恼火,但更多的也是对萧朗阳的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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