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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退后半步,说道:“讲得不错。”话音陡转,“可你这张嘴,长公主殿下不喜欢,本侯身为驸马,便越俎代庖替细君惩戒。”

语讫,顾钦辞一把夺过被姜昱接进手里的雕花药盒,嫌脏似的在衣袖上反覆擦拭,而后刻意扬声命府外护卫千万守好大门。

侯府门楣高悬,不是乞丐要饭的地方。

顾钦辞甫一进门,老管家就凑上前忙里忙外地关心他:“侯爷您这一身……”

他见自家少爷身上没一处干燥的地方,霎时皱紧眉头,密密麻麻的仄皱痕迹在额头积聚,抱怨不停:

“咱不是跟着长公主的车进宫了吗,怎么弄成这样?难道说长公主发脾气将您赶下了马车,还不让您撑伞?快快快,快进屋去把衣裳脱下来,再洗个热汤浴,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淋雨遭罪啊,真是造孽。”

“袁伯。”顾钦辞冷不丁打断他的碎碎念。

老管家立马闭唇噤声,听他吩咐。

顾钦辞道:“我要再进宫一趟。”

老管家不明白为什么他刚回来又要走,且这会儿已将近亥时,满城万家灯火逐渐熄灭,瑰丽恢弘的皇宫也已安眠。这会儿进宫,能做什么。

但他是老侯爷身边的心腹了,只知绝对遵从少爷命令,不多问、不质疑。点点头答应:“老奴去备车。”

顾钦辞拦住他:“夜间街巷无人,备马吧。”

赵太尉要杀宁扶疏,李皇后带去昭阳宫的琴师中有刺客。性命攸关的大事儿,半分半秒都耽搁不得。

马车笨重太慢了,只有骏马最快。

昭阳宫中。

驸马爷走后,小郎君再一次弯腰俯身,薄唇缓缓落下。

他清晰闻见宁扶疏身上体香悠然清雅,和长公主明媚惊艷的容貌各是两处极端,血液仿佛燃起一团火,有什么东西叫嚣躁动着,愈来愈热。起初生涩的动作顿时变得急切,想不顾她长公主身份,想逾越地狠狠吻下去。

亚当即将吃到禁果,忽然,宁扶疏伸手抵住了他的肩。

小郎君不得不停下,盈盈眼眸流露出狐疑。

“下去吧。”宁扶疏红唇翕动,顶着最娇俏的容貌,却吐出最无情的话语。

小郎君猜不透她为何突然变卦,惴惴不安地跪下,长睫低垂颤动着:“是奴哪里做的不好吗?”

“殿下告诉奴,奴一定改。”

“与你无关。”宁扶疏道,“下去吧。”

相同的话重复两遍,便是绝无商量余地。纵使小郎君再不甘心,也只能紧着小腹,退回琴案前抚琴奏曲。

宁扶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李月秦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瞥过宁扶疏明显比方才恹然的神情,一语中的:“因为顾侯爷?”

闻言,宁扶疏把玩椅上雕花的手指蓦地一顿,想否认说不是,但话音却似卡在喉咙间,难说出口。

她是没了兴致。

在见到顾钦辞之后,青年银冠革带,孑然站在殿门前,浑身被雨水打湿也挡不住他气宇轩昂。

独立于奢贵的纸醉金迷之外,也独立于萧瑟的夜聆秋雨之外。只遥遥相望一眼,英气眉宇和深邃瞳眸间袭来侵略感,是那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侵略感,令人倾羡。

过后再看面前小郎君,美则美矣,可无端觉得阴柔过甚,缺了些什么。浓烈兴趣不禁褪淡。

宁扶疏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向来不喜欢勉强自己,也没必要勉强自己。有兴致便招幸,没兴致便作罢,简单的一一对应关係而已。

李月秦将她的沉默理解为承认,调笑揶揄:“其实我倒觉得,顾侯爷挺有正房风度的。他既然不打扰,那不就是给你随意玩儿的机会嘛,朝歌你便是幸了谁再领回府去,他应当也不会置气。”

“难道说……”她蓦地顿了顿,瞪大眼睛,“朝歌你如今宠谁幸谁,还得同他商量,经他同意?”

宁扶疏扶额:“……没有的事。”

“真是越讲越离谱。”她赶忙打断李月秦不着边际的混话,“堂堂皇后娘娘,天下女子的表率楷模,且听听看你自己说的这些,合适吗?”

李月秦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如今天下女子的典范可不是我这个皇后,而是长公主殿下你。”

“开女子学文习武,入朝为官的先河,创女子昂首挺胸,不再屈膝伺候男子的新风,我觉得哪哪都合适得很。若非我嫁入宫中身不由己,定也同你和沁阳大长公主一样,搜罗天下美男子,看他们绞尽脑汁讨好自己。”

她口中的沁阳大长公主是先皇的么妹,也是宁扶疏的亲姑姑。

自豆蔻年华初晓人事起便风流成性,推拒掉先皇给她择选的所有驸马,坦言自己庸俗自私,不会深情爱谁,也不会相夫教子。纵使非要说喜欢,那她也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小郎君。

若追溯养面首的本源,沁阳大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开山鼻祖,朝歌长公主后来种种都是跟这位皇姑姑学的。只不过沁阳大长公主不干预朝政,不显露锋芒,时下儒生批判伤风败俗的矛头指不到她身上罢了。

“说起来,沁阳大长公主在外游历半年有余,算日子也是时候回金陵小住准备过年节了。”李月秦续道,“如若她再像往年一样办流水宴,邀你品鑑各色美男子,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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