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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速偏慢,越发显得吐字清晰:“你自以为的喜欢,其实不过是占有欲作祟。”

“就像春日芍药娇艷,人人都想摘一朵簪于发间,可并非人人都是真心喜爱芍药的。只因众人皆有,所以争相效仿,来满足心底的虚荣和对美的占有欲。”

归根结底,男人对女人与生俱来的欲。

是原罪。

“这不是爱。”

话音落下,顾钦辞手背上那滴薄泪,也恰好蒸发干了。

脑海中响起系统输出顾钦辞怒气值再度清零的提示音,宁扶疏眼睫轻颤,知道他是冷静下来了。

可她左等右等,始终未等到顾钦辞自己的动静,不由再度抬眼。

便见身高快赶上拔步床顶的大男人紧抿着唇立在那里,两撇斜飞浓眉因皱眉太狠而连成一条漆黑直线。那常年挺立的背脊却微微躬着,保持着方才意图倾近宁扶疏的弧度,垂眼沉默不言。

整个人竟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是这样的……”他发出的嗓音因哽涩而沙哑至极,似含了一口风尘黄沙。

原本设想中最无功而返的情形,也无非是宁扶疏不信他。但从没想过,她信了,却将自己视若瑰宝的满腔情意贬低得一文不值。

……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时除了否认,再答不上其他话来。

宁扶疏望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困难的模样,张了张嘴,倏尔却又合上。

似乎情绪会传染,面前人极度压抑的痛苦沁满心头血,佝偻着的身影浑身颤抖。她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缕苦涩,提不起半点化解困境的轻鬆,委屈和不悦毫无缘由地被衝散了,突然也觉得难受。

前所未有的奇异情绪翻涌,两两无言。

夜幕降临,愈显四下宁静。反倒是被遗忘在大殿的两隻鹦鹉转悠着脑袋,找不见主人,以为自己表现得不够卖力被抛弃了,小傢伙相视对望,大眼瞪小眼,在彼此眼底得到默契地肯定。

下一秒,连忙扯开嗓门大喊:“长公主殿下和熙平侯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打破一室沉寂。

低头坐在床上的人,和垂眼站在榻边的人蓦然愣怔。宁扶疏刚才就想问了:“你教的?”

“不,不是这样的……”顾钦辞还沉陷在她那句残酷的判词中,下意识否决。话音出口,才后知后觉宁扶疏所问为另一件事,索性将错就错:“臣没有教过,是他们自己学会的。”

“大概是,由衷而慨。”

由衷而慨的鹦鹉:“长公主殿下和熙平侯琴瑟和鸣,永结同心!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宁扶疏嘴角抽搐:“……”

她信顾钦辞个鬼!

这两隻鹦鹉是齐渡寻来的,起先教了好几日,才学会说一句“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可见学舌天赋并不怎么样。但抵不过宁扶疏瞧着新鲜,便让黄归年去外头找来个擅长饲鸟儿的人好生照料,又特意捯饬出后院一间屋子当作鸟房。

如此一来,全府上下都知道长公主宝贝着这俩小傢伙。平日里除了黄归年和琅云琳絮,其他下人连鸟房都进不去。而那三位素来以为她和驸马只是表面夫妻,绝不可能教鹦鹉这种话。

不是顾钦辞捣鬼,难道是鸟被下了降头么。

她脑海中忽而浮现出顾钦辞端着威风八面的硬朗容貌,跟两隻叽叽喳喳说不清人话的鹦鹉斗气较劲儿的画面,诡异又不失滑稽。

险些漏出一声笑,被顾钦辞发疯激惹出的最后那丁点情绪也随之荡然无存了。

她终是勉强绷住脸:“行了,把你的衣服穿好。大冬天的,也不怕染风寒,再把病气过给本宫。”

顾钦辞缓缓站直身子,整理松垮敞在胸膛两侧的衣裳。

臣听殿下的话做了。

所以,臣没有不尊重您。

臣对您的全部占有欲,都是由于臣爱您。

但这些话,顾钦辞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宁扶疏在他开口之前道,自己很累了想要休息,让他退下。

她垂着睫毛打了个哈欠,眼睛便又蒙上薄薄一层水汽。顾钦辞想起来她风寒未愈,今日又进了趟宫闱,到底是压下骨子里叫嚣的兽性,束缚住掠夺的渴望。

他一点点抚平襟领,只是心底愁情褶皱却抚不平,离开之前也不忘补充一句:“臣身体底子好,扛得住冻。倒是殿下,既在病中就该喝药静养,别再同人瞎折腾胡闹了。”

还在醋她召幸朝暮阁小郎君的事儿。

宁扶疏哼声:“知道本宫身子不适,还对我做出那些行经,他们不如你能耐。”

“是臣的不对。”顾钦辞抿唇道。转身退出内殿,捡起丢在琴案旁的腰带系好。

一旁,鸟儿见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主人,上蹿下跳雀跃蹦跶:“长公主殿下和熙平侯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宁扶疏一阵脑瓜子疼,抬手按揉额穴,无奈道:“你拎来的傢伙,你负责提走。”

鹦鹉以为主人在叫她们:“长公主殿下和熙平侯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顾钦辞朝它们恶狠狠瞪去一眼,小傢伙缩了缩脖子,立刻闭上喙,躲去鸟笼犄角旮旯里了。

听见殿门合上的声音,宁扶疏蜷缩的脚趾逐渐放鬆,脚底心至今仍旧残留着隐隐的酥痒。她抽出袖中丝帕,将那温热潮湿擦了个干净,双腿抬到半空忿忿踢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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