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李玄胤直接打断了她,没给她开口要走的机会。
婉芙诧异,眸子狐疑地看向男人,「皇上不是罚嫔妾抄书,嫔妾再不走,就抄不完了。」
「抄不完就去干坤宫的御阶上抄!」李玄胤黑着脸色,语气凉凉。
婉芙闭上了嘴,这回倒识趣得不再说了。倒不是怕皇上生气,而是她瞥见了应嫔脸色有多么难看,僵住了一般,在寒风里微微发白。
「皇上。」应嫔重新挽起一个得体温柔的笑,「泠贵嫔又非要去考科举,皇上何必这般苛责。坤宁宫问安后,泠贵嫔日日赶着回金禧阁抄书,都没有与姐妹们说话的空閒,皇上不心疼,嫔妾都心疼。」
应嫔待后宫嫔妃冷脸,在皇上面前,却是温柔似水的女子。这一番话说得巧妙,无形之中,筑了一道屏障,将婉芙隔绝到了外面,仿佛她才是这相恋男女中,多出来的那一个。
这些小心思,婉芙看得出来,她不信,皇上看不出来。所以,她故意装作没听懂,想听听皇上会怎么答。
李玄胤捻了捻扳指,漫不经心地睨了眼早就竖起耳朵的婉芙,淡淡道:「她那字丑得实在难以入目,爱妃不必心疼。」
这句话,看似嫌弃,但应嫔服侍皇上已久,哪听不出其中对泠贵嫔的宠溺袒护。纵使她荣宠之时,皇上虽宠她,却也从未如此亲昵过。
她攥紧了帕子,忍不住看向那裹着厚厚狐裘的女子。定要这般娇纵的性子才能讨得皇上喜欢吗?皇上忙于政务,夙兴夜寐,宵衣旰食,需要的,难道不是温柔似水,体贴舒心的女子?她倒底哪里比不上泠贵嫔。
仿似为了证明什么,应嫔裹紧了披着的金线龙纹鹤氅,轻轻抚住隆起的肚子,温柔敛眼,「皇上,嫔妾有些冷了。」
第67章
那日, 皇上倒底答应送应嫔回朝露殿。
当夜,婉芙在送去干坤宫的手抄上,题了另一首诗。
「风流心上物, 本为风流出。看取薄情人, 罗衣无此痕。」
婉芙刚让秋池将手抄送去干坤宫,陈德海便入了金禧阁。婉芙将秋池招回来,正好让陈德海带回去, 免得她的人多跑一趟。
御花园的事儿让婉芙耿耿于怀, 她对陈德海爱搭不理,也没赐凳, 「陈公公找本宫有何事?」
陈德海一眼便看出今儿这位祖宗心情不好了。他不禁想起白日的情形, 皇上刚落下话,这位祖宗便冷哼一声,甩袖就出了御花园。
这脾气大的,气得皇上当场就沉了脸,却也没亲自送应嫔送回去,只让銮舆将应嫔抬回了朝露殿。他甚至不知这祖宗那般行径,是有意为之, 还是性情所在。
「皇上吩咐奴才给泠主子送凝脂膏,奴才不敢耽搁。」他抬手,后面跟着的小太监便拿了两个银霞,里面呈着靛青色的黛盒。
婉芙扫了眼, 便低头执笔练起了字帖,「千黛,收了。」
陈德海这趟来金禧阁, 不止是送凝脂膏来的。今儿个泠贵嫔那番给皇上甩脸子,皇上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一下午拿他出气儿三回了。他正琢磨着怎么说动这位主子,再去干坤宫一趟,哄哄皇上,就听这小祖宗冷淡道:「陈公公若无事,拿着本宫抄好的古治,回去復命吧。」
陈德海还没等说什么,就跟上回一样,被「请」出了金禧阁。他哎呦一声,连连嘆气,就这么回去,还不得受皇上眼刀子!
……
朝露殿
应嫔坐在妆镜前,握着篦子梳发,「皇上来了吗?」
桃蕊取下主子鬓间的钗环,换上了清减的白玉簪,往屏风外看了眼,「小尹子去了半个时辰,大抵圣驾在宫道上了。主子莫急,奴婢这就派人去瞧瞧。」
「不必了,皇上既然答应本宫会过来,就一定会过来的。」应嫔眸色微闪,不由得记起白日御花园中的情形,从未有人敢那般给皇上脸色看,偏偏,她就敢了。
桃蕊一见主子神色黯然下去,就知道主子是又在想白日的事,当时,她伺候在主子身侧,也被泠贵嫔一番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
竟有人敢这般大胆,触怒君威。她甚至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即便泠贵嫔大胆至此,皇上却没责罚,甚至没有半句斥责。
她轻轻抿起唇,十分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是,皇上对泠贵嫔的宠爱,好似真的胜过了当年的主子。
「桃蕊,皇上为什么那么喜欢泠贵嫔?」应嫔对着妆镜,轻轻抚上脸颊,「是本宫的容色不如她么?」
论起容貌,泠贵嫔确实绝色,但应嫔也有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美。温柔却冷淡,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月中嫦娥,清清冷冷,唯有在见到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时,才甘愿下到凡届,尽心柔情,犹如心中洁白月光,尽为天下男子倾倒。
皇上确实曾与她有过一段的柔情蜜意,可是如今,这个人,已不是她了。
三年已过,是她容色不在了么?不然,皇上为何把对她的情,全部送给了另一个女子。
应嫔神色黯然,想起白日泠贵嫔的娇嗔媚语,眉心紧拧了三分,眼中都是厌恶,猛地抬手,将那面铜镜拂去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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