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诧异,以往不是没有归府的嫔妃,皇上何时安排他随侍过?他伺候在御前,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皇上安排他去,岂不是跟宁国公府摆明了泠贵嫔的地位,谁还敢仗着辈分欺负了泠贵嫔。
皇上为泠贵嫔千打算万打算,偏自己不承认,他忍笑,领命退出了殿门。
……
马车粼粼驶过繁华的上京长街,许久没出宫,婉芙挑起车帘,兴致勃勃地瞧着外面的叫卖呼喊,颇得趣味。
「主子,上京城可真热闹呀!」秋池十二岁进宫,在宫里伺候三年,正是贪玩的年纪,她凑到婉芙身边正要往外面看,被千黛一把拉回来,「出了宫,就没规矩了?」
婉芙弯起唇角,「小秋池也许久未出宫了,让她多瞧瞧也无妨。」
秋池哼了声,得意地向千黛努努鼻子,千黛失笑,「主子就惯着她吧。」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到宁国公府门前。
婉芙刚进宁国公府那日,走的是偏门。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她,一把推到刘氏面前。刘氏挑起眼皮打量过,便挥挥手,随便给她指了院子,任由自生自灭。
而这回,她已是后宫贵嫔,皇上的宠妃,再也不是当初从越州入京的商贾女。
刘氏早早带着府里的丫鬟婆子候在照壁下,遥见停下的华丽车马,眼底划过一抹阴鸷,转瞬即逝,很快换上笑脸,紧着步子去迎马车上下来的婉芙。
「臣妇请贵嫔娘娘安。」
刘氏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见礼,婉芙不动声色地打量刘氏一眼,浅浅露出笑,扶住千黛的手,漫不经心地走到近前,「母亲这是做甚?婉芙虽是贵嫔,但怎可受嫡母这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婉芙仗着皇上的势,欺压嫡母了。」
刘氏嘴边的笑意一僵,很快又换上另一副脸色,眼眶里挤出两滴泪,「吟儿不懂事,犯下大错,遭皇上厌弃,日后在宫中,还要请泠贵嫔多多照顾。」
婉芙扶住刘氏的手,这动作突兀,让刘氏片刻心梗,泪水夹在眼眶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瞧母亲说的,江采女是本宫嫡姐,本宫怎不会多加照拂?」
婉芙弯起唇角,这挑衅的一笑,直直扎进了刘氏心窝。霎时鲜血淋漓。当了二十多年的主母,杖责妾室,苛待庶女,府上后院,谁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偏偏这个小贱种,一步登天,不仅害得吟儿失了圣宠,还害了整个宁国公府!偏偏,是她亲手把这贱种送到今日地位。
她怎能不恨!
这小贱种既然敢回府贺寿,也就别想着再安然无虞地回宫了。
婉芙将刘氏的脸色看在眼里,唇角轻蔑地勾出弧度。刘氏不过仗着家世才能在府里作威作福,这人确实不怎么聪明。
「天儿这般冷,泠贵嫔快进府暖暖身子,别冻坏了。」柳姨娘扭着细腰连忙岔开话头,刘氏脸色这才缓和过来。这日是太夫人寿辰,若是被旁人听看了去,又要生出是非。
婉芙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柳姨娘,柳姨娘曾是刘氏身边的陪嫁丫头,因姿容出色,在刘氏怀江晚吟时,被送去了江铨屋里。刘氏生下江晚吟不久,柳姨娘就有了身孕,可惜刘氏善妒,那孩子倒底没保下来。不过柳姨娘忠心于刘氏,在这宁国公府后院,也能有几分地位。
众人簇拥着婉芙将要入府,打远便又来一行人,婉芙回头,看清了打头的那人是谁,微蹙起了眉梢。
「奴才给贵嫔主子请安。」陈德海恭敬地福礼。刘氏自是识得御前的掌事大太监陈德海,以为是皇上看中太夫人,为太夫人祝寿,心底一喜,这般,皇上是否能看太夫人的脸面,復了宁国公府的袭爵。
陈德海将刘氏变来变去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眼底划过一抹讥讽。皇上已经看在太夫人的面上,没彻底夺了宁国公的爵位,这宁国公夫人竟还想着天上掉馅饼,是否太贪得无厌。
他清清嗓子,道:「皇上吩咐咱家前来特送上玉如意一对,为太夫人祝寿。」
话落,刘氏神情已喜不自胜,然,没等她谢恩,就见陈德海又看向江婉芙,姿态恭敬无比,「另,皇上还说了,虽然贵嫔主子与太夫人祖孙情谊情谊,但贵嫔主子万万莫误了回宫的时辰。主子心善,皇上叮嘱奴才时刻服侍主子,免得府上有人仗着是贵嫔长辈,将主子欺压了去。」
这话说的,就差点名刘氏了。刘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婉芙意外地挑眉,原以为皇上安排陈德海过来,是为了给太夫人贺寿,原来是为了给她做脸的。
她掠了眼刘氏的神色,无声地挑了挑唇,对陈德海道:「有劳陈公公。」
……
「贱种!」
刘氏回了屋,当即发作,执起手边的茶碗就朝柳姨娘掷了过去。瓷碗炸裂在面前炸裂,碎开的瓷片正正刮向柳姨娘的额头。这张脸虽说不上姿容绝色,却也是小家碧玉,如江南春雨,须得慢慢去品。
即便过了十余年,刘氏容色不在,柳姨娘的肌肤依旧如剥了壳的鸡蛋,好比二八少女,光滑白皙。江铨在府中留宿,除去何姨娘,最宠爱的就是柳姨娘。
刘氏睨着那张狐媚子脸,愈发恼火,一脚便踹向柳姨娘心窝。若非是她的陪嫁丫头,若非她在府里听话,能哄得国公爷来她屋里,她怎会留这狐媚子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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