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站起身,扶住秋池的手,慢慢坐到桌案后。入眼的宣纸上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碧桃,欲语含羞,娇艷多姿。婉芙微微一笑,「我难过什么,皇上早晚都要选秀,怎会因我一人,而坏了祖制?」
主子有孕后,就平和了许多,秋池有些伤心,主子分明没比自己大上几岁,老成得却像看透了世间红尘。
千黛掀起珠帘,从殿外进来,「庄妃娘娘邀主子与御花园走走。」
庄妃坐着仪仗,亲自到昭阳宫接人。
没到妃位,是没有仪仗的。婉芙也没想过去坐仪仗,她怀着身子,再小心都不为过,万一哪个小太监不甚脚滑,再摔了她,她宁可自己费些腿脚走过去。
两人到了御花园,恰是暖春,柳芽抽枝,娇花含苞,楚楚动人。
「你搬去昭阳宫后,没多久就有了身孕,你我都不能常说来走走说说话。」庄妃嘆息一声,停住脚步。
婉芙也跟着她停下来,「秋姐姐喜欢清净,我这孩子闹得厉害,可不敢去打扰秋姐姐。」
不知为何,庄妃闻言心中愈发酸涩,她想到前朝那些事,拉住婉芙,斟酌道:「你也听说了朝臣谏言选秀一事?」
婉芙猜到,庄妃寻她,大抵是因为这事,轻点了下头。
庄妃嘆息着继续:「皇上如今二十有八,即便今年皇上拒了朝臣的摺子,明年依旧要行大选。」
「即便明年皇上并无此心,再过三年,六年,九年……谁又能保证?先帝宠爱梅妃,也架不住后宫一茬接一茬的新人。」
「窈窈,此事,你要看开些。」
庄妃习惯了安逸,不喜理会那些琐事,婉芙知晓,庄妃是真心为自己考虑。自己如今有了身孕,皇上待她又甚是宠爱,处处周全,远胜于以往有孕的嫔妃。庄妃是怕她在圣宠中迷了心智,步入赵妃应嫔的后尘。
婉芙低下眼,回握住庄妃的手。
提早选秀,也就意味着灭了宫中那些老人再次要争得圣宠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婉芙再也不是这后宫里唯一能讨得圣心的嫔妃。
怕是后宫有不少的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她们得不到圣宠,也不希望婉芙这个宠妃好过。
婉芙微微失神,她回忆起有孕后的每一日,她害怕孩子出事,从未出过昭阳宫。她孕反难忍,却依旧忍着噁心喝了一整碗的补汤。皇上知晓后,为她拨了御前的厨子,在昭阳宫后院辟了池塘,种上葡萄,移了一颗幼小的梨树苗,还在廊庑下搭了两个秋韆,一大一小,一个给她,一个给他们的孩子。
这般的悉心,凡是寻常的闺阁少女,都会忍不住心动。
婉芙喜欢吗?当然喜欢,她喜欢皇上赐予她的荣华富贵,无上权势,喜欢皇上给她的绝对偏宠和信任。
但,也仅仅于此。
暖阳骄盛,婉芙敛回心神,仰起脸,牵唇一笑,那张脸蛋娇媚如春睡海棠。
眼底却清醒自知,从无痴妄。
「秋姐姐说的我都知晓。」
「姐姐放心,我待皇上,始终如初。」
假山后,陈德海听完,心中掀起一阵骇浪惊涛,小心翼翼地退到假山边上,缩起脖子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
第84章
天色很淡, 浮动着几片厚重的云,看不见一丝微光。
婉芙从御花园回了绛云殿,她没精打采地趴到软榻里, 神色恹恹, 有些话并没有说出来那么轻鬆,毕竟皇上对她的宠爱是实打实的,日子久了, 任哪个女子会不动心?但她清楚, 喜欢上皇帝的女人,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她可以给出三分喜欢, 剩下的七分,要毫无保留地留给自己。
婉芙眼皮耷拉下来,有孕后性子愈发惫懒,总爱犯困,她一骨碌滚到软榻里,合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 已是深夜,婉芙揉揉眸子,手心往外探去,摸到一缎柔软的布绸, 不等她动作,一隻温热的手掌就握住了她的手心。
婉芙这才清醒,眸子眨了眨, 瞧见床榻边坐着的男人。
李玄胤微拧起眉,指腹抚去婉芙眼尾的红晕, 「怎么这般贪睡?」
「贪睡总比一直吐下去好。」婉芙熟稔地窝到男人怀里,脸蛋蹭了蹭,贴到李玄胤胸怀。
李玄胤沉下眼,漫不经心地拨着扳指,任由这人撒娇。
「皇上今日不忙吗?」婉芙睡得够久,此时没有困意,合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与男人说话。
李玄胤单手握住书卷,另一隻手扣住女子的腰身,免得她乱动,他似是无意道:「前朝给朕进了摺子,后宫接连出事,那些朝臣的意思,要朕提早择选秀女。」
「皇上是怎么想的?」婉芙仰起脸。
她眸子很干净,只是平常地问出一句,并没有多余的意味。
李玄胤把书放到床头案上,眼眸深深低下,看住婉芙,「你觉得朕该如何?」
婉芙露出讶异,「自古只有宠妃才会拦着皇上选秀,这等要事,嫔妾掺和其中,不是成了红颜祸水?」
昏黄的烛光投到婉芙的脸蛋上,映出柔和的光影,这些日子养得好了些,不再那么作呕,脸上多了肉。
李玄胤屈起指骨,掐住婉芙的脸蛋,很轻的一下,力道并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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