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再说一遍。」
陆思晏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穿着一次性拖鞋拔腿开溜:「告辞!」
晚上景区有「印象逍遥谷」的大型灯光秀,免费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开放, 酒店里好多人都去凑热闹了,包括陆思晏。
江焯没去,他站在二楼的花台边透气。
月影之下,女孩独身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她穿着一件宽鬆单薄的运动款白衫,纤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江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他灭掉了烟头,跟了出去。
温暖走到溪边,停下脚步,对着小溪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练功夫。
远处隐隐有喧嚣吵闹声传来,却又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般朦胧。有峡谷的微风吹拂着耳畔的髮丝,痒酥酥的。
江焯站在树影边,远远看着她窈窕的身段和柔中带力、行云流水的动作。
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当年那个挺身而出、挡在他身上的马尾小女孩。
这些年,她是江焯一直放不下的执念。
倒不是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有什么想法,只是......
当初她为了保护他,趴在他背上替他结结实实扛下了伤害,这件事宛如灼烫的疤痕,一直烙在他的心底。
那种被保护的感觉,江焯这辈子都忘不了。
夜间的峡谷飘起了丝丝的细雨,落在脸上,微微凉。
女孩脚底忽然滑了一跤,摔着了。
江焯正要上前,却看到她一拳重重地拍打在草地上,眼角有很明显的红。
江焯的脚步顿住了。
那么爱凑热闹的小丫头,却独自跑出来练功,恐怕也不是单纯练功那样简单,她心里有情绪。
温暖消沉了几分钟,勉力支撑着膝盖爬起来,继续练拳。
在师兄面前装得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她真的很在意。
过去一直生活在天才的光环之下,见过她的人,没有不夸她聪明。
师父教的很多东西,看着师兄们怎么样都学不会,偏偏她一学就会,好像可以不需要特别努力,就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就真的没有特别努力...现在,却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心里杂念越多,就越是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温暖再一次摔在了shi滑的草地上。
她用湿润的袖子揉了揉眼睛。
「你怕了?」
一道低醇有磁性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温暖没有回头,也知道谁在身后。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才没有!」
江焯站在她身侧,看着黑漆漆的河岸,淡声道:「怕就怕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因为在乎才会害怕,这又不丢人。」
温暖紧紧攥住了手边的青草:「江焯,你怕过吗。」
「怕过。」
她抬起头,望向他,他那英俊的脸庞埋入晦暗的夜色中,表情看不分明。
「小时候,听见雷声会拼命用手捂住耳朵,打雷的夜晚,总是会失眠。」他嗓音很好听,徐徐的讲述似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能在雷声里听见女人的尖叫。」
温暖被他离奇的讲述吸引了,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大佬居然会怕打雷。」她揉揉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没有心的人,才会无所畏惧。」江焯的手抚上胸口。
很长一段时间,他曾经丢掉了它,现在...又找回来了。
雨越发大了,温暖一个人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江焯自然也没有问,只是站在她身边,陪着她。
狂风呼啸,天际传来了阵阵闷雷的轰鸣声。
「打雷了。」温暖连忙站起身,踮起脚,伸手捂住了江焯的耳朵:「真是不能说,说什么就来什么。」
小姑娘单薄的衣裳已经被雨丝润湿了,刘海丝也被吹乱,清润的眸子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那你以后就不用怕了。」
「为什么?」
「因为,我保护你。」温暖揉了揉眼角的泪痕:「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保护重要的人。
感受着小丫头掌心的柔软和温热,江焯原本乱糟糟的世界...忽然澄明了。
他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心,心间还悬起了最干净的月亮。
那晚,温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江焯送她的那枚黑色皮筋,她披散着头髮,跑到陆思晏的门边,砰砰砰敲门——
「师兄,你看到我的黑皮筋了吗!老陆,开门开门!」
陆思晏穿着一条裤衩,打开房门,「这么晚了,不谁觉,干嘛?」
「我皮筋不见了!」温暖有些慌张,伸出纤细洁白的手腕给他看:「我一直戴在手上的,不见了,是不是你拿了?」
「我拿你皮筋做什么,我又不扎头髮。」陆思晏伸手揉了揉温暖的短髮:「再说了,你这几根毛也扎不起辫子啊,找皮筋干什么?」
「不是扎头髮,那个皮筋是朋友送的,很重要。」
「一根皮筋有什么重要的,让你朋友再送一根不就得了。」陆思晏打了个呵欠,懒懒道:「睡了睡了,明天还有比赛呢,大晚上的折腾什么破皮筋。」
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温暖皱着眉头回到房间,又把房间翻找了一遍,还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