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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有美人兮窥东墙 作者:许乘月

他深知他们此举中的利弊对错,心中也早有应对计量,只是眼下他与沈蔚之间尚未明朗,若再明日復明日下去,只怕就当真要玩脱了。

送走严听溪后,杨慎行独自在院墙前想了许久,最后把心一横,吩咐阿樟拿梯子。

阿樟倒不敢多问,老实拿了梯子来靠在墙边,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当杨慎行顺着梯子自院墙之上露出头时,却见沈蔚也正在那墙下来回踌躇。

这就很尴尬了。

「你……」

「我……」

「那你先说吧。」杨慎行索性踩着梯子微微倾身,双臂迭在墙头,将下巴轻轻靠在手臂上,笑望着她。

沈蔚本想过去找他谈一件事,却又有些犹豫,这才在院墙下踌躇来回的。

之前敢漏夜翻墙跑过去找他喝酒蹭吃,是因那时她以为,从前之事当真已揭过不提。那时她虽心中有遗憾,却还能算得上坦荡。可自打几日前杨慎行忽地掀了底牌,她才知原来并没有什么相安无事。

今日在松鹤楼的后院,杨慎言欲说还迟,末了只叫她去问自家兄长或杨慎行。她虽不知是什么事,却也隐隐感觉那必定与从前的婚约有关。

她既不敢问兄长,更不敢问杨慎行。她怕当真问出什么来,自己会更难受。

事到如今,无论从前是误会还是遗憾,她与杨慎行之间,都不能回头了。

「你,半夜爬墙头做什么?」沈蔚清了清嗓子,淡淡撇开头不敢瞧他。

杨慎行倒是一径笑着:「正要去找你。」

「有事?」

「自你回来,咱们一直没能好生谈谈从前之事……」

杨慎行的目光如三月柳絮,自上而下,轻轻绵绵地拂盪在她的面上。

「不谈!」沈蔚蓦地直了脊背,「过了就是过了,如今、如今什么事也没有!」

「咱们便从当初的鸿胪寺卿侍卫长一事说起吧……」杨慎行忍住即将脱口的嘆息,声量和缓。谁想就在墙头谈终身大事啊?

可这姑娘自小想事情就怪得很,若再不赶紧着说开,再由着她装聋作哑假作无事,恐怕最后当真就要云淡风轻了。

「我错了。」

「啥?」沈蔚愣愣抬头望向他。

没有迂迴婉转,没有犹豫难堪,甚至没有美人计。他那漂亮的眸子在秋夜月下如山涧清泉般通透,无半点矫饰虚掩。

澄澈如少年。

「当年是因家中有心要扶持薛密,才让我出面助他一臂之力。我那时问过你为何忽然想要那鸿胪寺卿侍卫长,你只说是闹着玩试试,我便按家主的吩咐做了。」

沈蔚不知自己此刻笑得有多惨兮兮,只是哽声道:「这事,我已不怪你了,真的。你瞧,如今你都不知我还要不要,却仍还给我了,不是吗?」

其实两个人之间走不下去,通常不是一个人的过错。至少,她与杨慎行走到如今这样进退维谷、乱麻一团的境地,根本不是谁对不起谁。

如今她并非要拿姑娘家的架子,这些日子来他为她做的许多事,她都在心中记下的。

他体谅她的衝动与急性,替她挡下那些参她的奏本;他知她心慌意乱时便忘东忘西,早早替她备下给同袍的中元祭礼;他甚至说,那间蜀桐别院是在她离京第二年便开始造了。

以他那彆扭又可爱的性子,搞不好还做了别的什么,却并不刻意在她面前提。从前便是这样,旁人总以为是她一径让着他,才能维繫两人之间的关係,可私下里,他替她周全许多事,却从不与她邀功。

要知道,当年的沈蔚是那样飞扬恣意、绝不吃亏、只图自己痛快的性子啊。若他当真只一味索了她的好而无半点回应,她又怎会跑到天涯海角也念之不忘呢?

况他今日竟还能低头说这一句「我错了」,这对沈蔚来说,已足慰当初的负气之心。

杨慎行见她神思惶惶,忍过心中如有针尖划过的细锐痛感,又道:「后来你同我斗气不理人,我是气急了才想激你,根本不是真心想退婚的。」没想到那佩玉一拿出来,她竟就当真收了。

说来也是气人。若非喜爱极了她,那定亲的佩玉又怎会时时都在他身上?他只是不惯将心意挂在嘴边而已啊。

「你……你不许过来!」一听他当真要一件件将从前之事理出来说,沈蔚急得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见她发急,杨慎行便暂且打住,老实地趴在墙头上:「冬阳,给我个机会重新做人,好不好。」

「杨慎行!」

沈蔚心中难受极了。她多想痛快点头,大大方方地说好啊好啊。可如今,这机会,她给不了了。

杨慎行在同辈子弟里自来就是极出挑的,当年还曾被弘农杨氏极力栽培,寄予厚望。虽不知为何他出仕后只是个毫无实权的鸿胪寺卿,可他毕竟是定国公的儿子,他毕竟姓杨。若她的枕边人是他,圣主怎会对她将要做的事不闻不问?

事已至此,杨慎行只能是她此生的明月光。

她喜爱他。依然。始终。或许……永远。

只是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了。

沈蔚惊觉自己的嗓音中竟带了哭腔,暗骂自己没用,深吸了一口气,才硬声硬气道,「你不许说话了。听我说!」

前几日才领教了他堵话的本领,生怕他又来那一招,若真那样,她除了耍泼撒疯之外,便真没旁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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