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中同学。」久安回答。
「那就太好了。」葛超暗自鬆了口气,转头小声对久安说,「你怎么不早说。快帮我跟你同学道个歉,这画面我们保证不会用的。」
没等久安说话,程叙身后的那位女子开口道:「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葛超闻言一喜,又赶紧看程叙的态度——
这人是不会说话吗?
船拉响了启程回航的汽笛,这次海葬是真的结束了。
一个波浪打来,船身颠簸了一下,久安没站稳一个踉跄,一直没出声的程叙却反应极快,一步上前拉住了她。
「好久不见。」这才听到他的声音。
久安扶着他的手抬起头来:「好久不见。」
两双亮晶晶的眸子对视在一起,久安觉得心臟隐隐作痛,那种强烈的不安感、躁动感在心头一阵蹦跶,好像这些年刻意保持的平静都在一瞬间破了功。
「借一步说话吗?」程叙道。
久安跟着程叙走到稍远一处的甲板上,两人靠着围栏,望向远方。
清明时节,天气还有些偏凉,微凉的海风阵阵吹来,久安打了个哆嗦,抱紧胳膊。
「冷?」程叙回头问。
「还好,刚有阵风。」
「怎么不多穿点?」
「有外套,在采访车上呢,怕带着麻烦就没拿。」久安又如实答道。
程叙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久安:「现在在电视台当记者了?挺厉害。」
「也就刚回来三个多月。」
「哦……读研了?」
程叙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久安心一沉,也证实了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这些年,他果然对自己一无所知。
「是的,我考上了 F 大新闻系,大学成绩还不错,就顺势保了个研。研究生毕业在上海一家报社工作了一年,刚回的永城。」久安一口气说道,「叶申也在 F 大读的医,现在也回永城了,在第一医院。对了,董雨薇也在电视台呢,她在一个时尚栏目当主持人,我俩基本天天能见到。」
听完久安一长串的陈述,程叙陷入了沉默。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嘴唇显得微微发白。
久安抬眼轻轻地看着程叙: 「我刚才已经把我们几个这些年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呢?你过得怎么样?」
可回应久安的,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久安突然想起,他本来就是这般不爱袒露自己,初相识时,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当年想要撬开一点点他的心门,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啊。
可隔了十年未见,两人的距离竟又回到初识时那么远。
「这些年你回来过吗?」
你不知道怎么说,就让我一个个问吧。
「没有。」
「这次回来,如果不是我遇上了你,你打算联繫我们吗?」
「久安……」
程叙嘆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葛超的一阵大呼小叫打断了。
「欸,那个……您夫人晕倒了,您过去看看?」葛超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程叙皱了皱眉,对久安说了声「抱歉」,就侧身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快步向船的另一头走去。
葛超转头看久安:「怎么感觉我好像打扰到了什么?」
久安不接话,反而问道:「这次活动的资料你带着吧?拿出来我看看。我的怕出镜拿着麻烦,没带上船。」
葛超从包里掏出一迭已经团得皱巴巴的纸,不解地问:「咱都拍完了,你还看这干嘛?」
久安接过那团纸,快速捋了捋,翻到参加家庭那一页,用食指点着一个个往下对——
12 个家庭,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四至五人出席,只有一家显得孤零零的,写着:
「周可欣,十岁。出席家属:张瑾(母亲)。」
久安放下资料,几乎确定这个名字对应的,应该就是那位女子了。
上面果然没有程叙的名字,不然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你看什么呢?」葛超凑过头来。
「你……为什么觉得那个女人是我同学的夫人?」久安想了想问。
葛超朝船那头看了一眼,那名女子已经被程叙扶进了船舱,看不到了。
「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不是一家的,怎么会一起出席葬礼呢?」葛超不假思索地说。
「可名单上面,只写了母亲的名字,并没有写父亲啊。」久安把那页纸举到葛超跟前。
「哦?」葛超瞄了一眼,「孩子十岁了啊,那你同学的年纪确实有点对不上……」
久安这才猛然醒悟,是啊,想什么呢,居然最关键的信息都忽略了。
程叙才几岁,怎么可能有个十岁的孩子呢?
除非他刚出国就……
久安猛地掐灭这个念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关心则乱。
「不过你同学看着就跟那个女的关係不一般啊,是不是那女人的小男友?」
久安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又向船舱里望去,可透过那一扇扇小窗户,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儘管心中有千般好奇,久安知道,自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只能怔怔地站在甲板上,盯着海面发呆。
直到船靠岸,程叙还是没有出来。
「走吧,火速回台,完成『女阎罗』交代的任务。」葛超拍了一下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