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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行啊?没有前途的!

「才买来不久吧?还没有调教就带出来了?」夏婆子嘴里啧啧有声,「瞧瞧那板正的样子,知道的说这儿是乐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宫里开大朝会呢!」

元墨想撞墙。

阿九原本就高,此时背脊挺直而坐,端正如崖上青松,如果是个文人墨客,这般姿态实在是很好的,可放在一个女伎身上……就说不出来的彆扭。

谁家女伎会这么坐啊大姐!弹琴要展现的不止是琴艺,还有自身的体态与美貌。活络的女伎一边弹琴一边还能和客人眉目传情,就算是矜持的,也能抬眼暗送几道秋波啊!可是阿九,从坐下来开始,眼皮一直低垂,只看着琴弦,过分专注。

阿九不适合当女伎。

女伎们入了行,天然的就知道如何讨好客人,但在阿九眼里,「讨好」两个字显然是不存在的。

万众瞩目,阿九没有一丝娇羞或矜持,甚至没有一丝刻意,抬手抚琴,姿态从容自在,仿佛是一个人在山石下松风中自愉。

这些日子,元墨就像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战士终于把到了武器,然后踏上战场才发现,这把武器压根儿不适合打仗。

在会真楼的大厅里,在满堂客人的注目下,元墨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一曲终了,厅上顿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有好些人显然是觉着「不鼓鼓掌显得我听不懂似的」,于是跟着鼓起来。

元墨的心都碎了,长嘆一声,抱头往地上一坐。

红馆,没救了吗?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是《南风畅》啊!」古清欣然站了起来,含笑抚掌,「阿九姑娘高艺,真没想到,能在乐坊听到这样的曲子。」

古云: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而天下治。这是讚颂南风煦育万物、恩泽万民的曲子,常在朝堂宫廷演奏,因为只有君王才当得起这样的讚誉。

换而言之,这是宫廷雅乐,而不是坊间燕乐。

大家这才明白:「难怪我没听过,原来这不是乐坊能听到的曲子啊!」

「果然不愧是云大家调教出来的人!」

「瞧这气质,一般女伎哪里在比得上?」

「不不不,这分明是出尘之姿,不是人间富贵花呀!」

元墨讶异地抬起头,……好像和想像的有点不一样?

夏婆子也变了脸色,她和元墨都是坊主,只知道贵人们都喜欢会讨好的美人,却忘了,贵人还喜欢一种人。

与众不同的人。

不管她是哪里有点不一样,总之物以稀为贵,阿九是最不像女伎的女伎,只这一点便能让客人纷沓而至。

古清取出一朵绢花,微微笑道:「阿九姑娘,摘下面纱,我手里的这朵绢花,便是你的了。」

每位评审官手里都有一朵绢花,花做得十分精美,颜色淡白轻粉,鲜活得宛如才从枝头摘下。

女伎中得绢花十朵者,便算在初选中脱颖而出。客人们也有绢花相赠,以每人所得绢花之数排出先后次序,得绢花最多的前十名,便可以参加复选。

这时候拼的就是乐坊坊主的人脉与财力了。

元墨有心评花榜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就把这里头的规矩摸了个清清楚楚,私底下已经买好一批绢花,托相熟的客人赠给阿九。

因此古清话一出口,好些客人便掏出绢花,扬手叫道:「阿九姑娘,摘下面纱,我们的心也是你的了!」

元墨看着一隻只手里举着的绢花,一颗心又忍不住开始砰砰跳。

娘啊,她只准备了三十朵来着,现在满场子举起来的少说也有七八十朵。

「摘面纱,摘面纱。」她握着拳头,低低叫道。

然而阿九却只是微微一笑,转身便走。

古清愣住。

评审官们愣住。

满堂客人愣住。

元墨也愣住。

阿九径自抱着琴走向大门,已是夏夜,清凉晚风吹进来,阿九的衣摆髮丝尽皆飘飞,就在这风中,阿九翩然而去,没有说一个字,没有回一下头。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阿九离去的方向,古清轻声道:「真乃妙人也。」手轻轻一扬,绢花轻盈,落在地上。

花榜规矩,绢花落地,即为赠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客人们扬起了手中的绢花,整个大厅像是下了一场花雨,密密重重,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二楼某个雅间,玉菰仙一手重重拍案,折断了精心养护的指甲。

夏婆子咬牙:「哼,男人,就是贱!」

绢花还在不断落下,那是豪客们继续买来新的绢花。

阿九已经离去,但阿九引起的狂热还在继续。

元墨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

第二十章

「你知道有多少朵吗?」回到红馆,元墨依然不敢置信,她两眼泛光,浑身仍然在发颤,「五百七十二朵!五百七十二朵!老天爷,五百七十二朵!」

众人都在等消息,闻言顿时乐开了花。

黄伯端了面出来。

元墨和阿九自下午便在会真楼候场,虽说有点心,但哪里吃得下?这会儿是真饿了。且黄伯显然是用心准备,两大碗雪白麵条在红融融的肉汤中浮沉,柔润的红烧蹄膀几乎盖住了面,再撒上几粒葱花,香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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