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肯定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吧?」丹绯手上不停,开口问他。
半晌后,魏文颤声道:「阿娘和阿兄在等着。」
将魏文的纱布重新缠好,又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轻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养伤,不然阿娘见了会定会心疼。」
魏文偏了偏头不再说话,丹绯起身,拍了拍左膝上的尘土,轻嘆了口气。
万秋看着丹绯,说道:「我是做不来这些的。」
「我也不会拉弓射箭呢,」丹绯笑了笑,又说道:「还是要多谢万姐,九楼的姑娘们都极好,一个个勤快麻利。」
丹绯先前心中便隐隐有个想法,但一直没有说出来,这会儿看着伤员营中这些躺着的将士,开口问万秋道:「万姐知不知道这都卫有没有跟北漠做生意的商人?」
万秋摇头:「官府管得严,哪里有人为钱不要命,不过你问这个作甚?」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北漠旁的好东西没有,只是有一样惹眼,有种叫做乌金石的东西,不然你以为他们如何在冬日这么能支撑?」
「乌金石?」
「大昭常用木炭,烧制起来麻烦,北漠有一处产乌金石的地方,虽说供不起他们普通人用,但是他们军营中用上几个月是没问题的,加上那些人皮糙肉厚,贴身都穿羊毛纺织的衣裳,吃风干的牛羊肉,当然比大昭将士耐寒。」
丹绯思索了一下,这乌金石应该就是未经过怎样冶炼的煤矿原石。不过未经冶炼,燃料利用率不高,但是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在军营中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倒是有些厉害。」丹绯笑着说道。
万秋又说道:「不过那些东西也不是长久之计,木炭可以烧制,那乌金石总有烧完的一日。要是我能跟北漠做生意,倒卖他们一些纺织的羊毛料子还不错。」
这话说来也不错,现下的人们并没有太好的探测和开采煤矿的技术,大昭人穿衣依赖棉布和丝绸,在凉州这种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地界,北漠人用来保暖的衣料确实有几分吸引力。
在伤员营待了一日,丹绯来的时候没有骑马,回去的时候也是慢慢悠悠一点儿都不着急,跟万秋说了那些之后,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只是不知道跟赵格说合不合适。
天色都黑了之后,也没见丹绯回来,赵格本在卧房中待着,也觉得心里有些着急,不顾长戈阻拦在门口候着,他身上伤势未愈,便倚在门框上,不一会儿便见到丹绯带着两个侍卫回来。
恭王殿下见到丹绯一脸喜色,丹绯也看到了他,不知怎么地,就觉得跟看到一块望夫石一般。
清了清嗓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上前几步说道:「王爷伤势未愈,在这里做什么?」
「没见你人,就出来看看。」
丹绯想了想,同赵格说道:「跟王爷单独说几句话可好?」
赵格点头,让一旁扶着自己的长戈退下,丹绯扶着他进了房中。
「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丹绯瞧着赵格,一时间有些难以开口,赵格看她嗫嚅的样子,笑了笑:「但说无妨。」
「前些天帮忙清点军中伤亡的情况,今日又去了伤员营,这一仗下来,死伤的将士们实在不少。」丹绯语气低沉疲惫,赵格听得一清二楚,他想起自己初上战场的样子,知道丹绯是看到了那些受伤的将士心下难过。
「伤员营的将士们受伤再重,至少不像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将士一般,这一仗也不知闵河两岸又多了多少白骨,先前瞧不见的时候还能劝慰王爷,现下我自己都有些绷不住。」战死沙场的普通士兵的尸首并不会被拉回城中,只是在北漠撤兵之后遣人去浅浅埋上一抔黄土,还会引来许多秃鹫,撕扯吞食。
赵格瞧她拽了拽鬓角的髮丝,从软榻上起身坐在了丹绯对面,将她的手轻轻拨了下来,嘆了口气开口道:「北漠欺人太甚,父皇一直不愿同他们大动干戈,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你也知道,这些将士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丹绯猛地抬头看着赵格,言语中有些急切:「北漠以往生事,从未占领过大昭的城池,最多是想要削减朝贡,甚至想讨些好处,北漠比起大昭,物资贫乏,若是王爷说服陛下同意两国通商,互有裨益又有利益牵制,总是该少些战事吧?」若换个人,丹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这番话来。
赵格瞧着丹绯,眸中愈发深沉,许久未曾说话。
丹绯有些忐忑,如果不是赵格,换个旁人她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大胆地说出这番话来,毕竟这是大昭国事,容不得她一个小女子妄议。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赵格脸上一点儿笑意都没有,一双墨色的眸子紧紧锁在丹绯脸上,丹绯有些被他吓到,有些怔愣,双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丹绯这几日辛苦,唇角有些干裂,但是米白色的小牙间粉嫩的舌尖还是勾得赵格意动,过了一会儿,恭王殿下将眼神从美人唇上移开,弯着眼睛说道:「你怎么能想到这些,我倒是只记得打打杀杀。」
丹绯这才明白,赵格方才是故意逗她,方才那点儿惊惧全部变成了怒气,怒哼了一声抿着嘴唇不想说话。
赵格往丹绯跟前凑了凑,巴巴地说道:「当初也有人在朝中提过这件事情,父皇也有些动心,只是阿兄和几位大臣极力反对,也就不了了之,我刚刚是逗你玩做个样子,莫要生气伤了身子。」这事情还是赵格在宫中读书的时候听说的,不然以他刚刚出宫立府不理朝事的样子,哪会知道大昭朝堂上半点儿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