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盛檀手指一松,空杯子掉进菜里,她不再管闻祁说什么,拿起包走出包厢,在服务生战战兢兢引导下,走向餐厅出口。
出口和入口不是同一个,在朝暮后方的上云街,上云街基本都是别墅区和高端会所,附近就一家夜店还算热闹,但这个时间都在玩,街上人流车流很少,静得过分。
盛檀出了大门,雪絮纷扬,地面积了一层白,她低头在包里拿出烟盒,抽一支含在唇间,没有点燃,仿佛只是找一个堵住情绪的工具。
她不想叫车,沿着上云街走出几步,不经意抬头时,无形的莫名锐痛衝进身体,她猝然一顿。
前面十几米外,是一个空荡的公交车站,这里途经的公交本来就少,看车辙,已经许久没有车经过。
冰冷的金属长椅上,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椅子上方没有遮挡的檐,他全身落满雪,身边放着熟悉的衣服纸袋,裸露冻红的双手里,捧一个白皑皑的蛋糕盒。
陆尽燃没有看时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血液早就不会流动,变成暗红的冰锥,在身体里横衝直撞,穿透那些疼到失去知觉的破洞。
他没有吃蓝莓蛋糕的运气。
上一次,他搂着蛋糕,发疯狂奔回家,跌撞进门,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对他毫无留恋,从未在他这段不该存活的生命里出现,等他的,是陆明铂和陆煊。
陆明铂让人一拥而上摁倒他,陆煊打开那盒跌落变形的蓝莓蛋糕,笑着问:「你想让她陪你过生日?你配吗?你有生日吗?」
陆煊把蛋糕捏碎,抹在他嘴唇上,逼他吞咽,他通红着眼挣扎起来,兽一样撕咬。
陆煊厉声说:「你再发疯又能怎么样,她不要你了,你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人,根本就不想管你,她早就受够你了!陆尽燃,你没资格吃,这个没人要的蛋糕,就是她抛弃你的证明。」
后来他拿自己做交换筹码,在盛檀抢救过来之后,让陆家保她,她终于能走出阴影,安全回学校去上学,继续拍电影,他拼尽全力逃出来一次,想去看看她。
远远看一眼就好。
也是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眼睁睁目睹,闻祁撑着伞把她揽住,她抱着他的腰。
为什么不能看他。
为什么不能要他。
死寂的空旷长街上,踩雪声极其鲜明。
陆尽燃抬了抬头,转过脸,看到盛檀朝他走近。
他牵动唇角笑了一下,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掉在蛋糕盒上,烫化上面冰封的积雪。
他轻声说:「盛檀,祝我生日快乐。」
第24章 24.
盛檀像掉进一团吸满水的棉花,感官被堵住,眼睛里只剩陆尽燃滴落的眼泪,耳中一阵空白一阵血流闷响声,除了他说的「生日」,其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她本能地朝陆尽燃走,跟他之间的几步路并不远,脚下却酸得厉害,难以言明的痛感分不清是从哪里出现,窜过全身。
她跟陆尽燃认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知道,1月29号是他生日。
陆尽燃年纪小的时候,寄託班别的小孩儿都盼望庆生,跟大家要礼物,分蛋糕,只有他向来不合群,她拉着他问过,他生日是几月几号,他沉默寡言地摇头,说他没有生日,从来不过。
她那时以为是男孩子故意特立独行,可后来不止一次见到,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那些同学头上戴着生日帽吹蜡烛许愿,眼中分明是空茫的羡慕。
她就追着他问,问了一年两年三年,他都固执地不说,到第四年再问,上高中的少年沉默很久,才小心地低声问她:「如果我有生日,你会陪我过吗。」
「当然会,」她保证说,「那我就是第一个跟阿燃过生日的人了。」
第四年的生日已经错过了,她答应陪他过第五年的,但他为了不让她花钱买礼物,无论如何也不肯提前说是哪天。
她最后也没有等到阿燃的生日,等到的是那个深冬临近年关的傍晚,少年几乎是哀求着她,让她在家等他回来,可他衝出家门还不到五分钟,上锁的门就被撬开,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脸,身边站一个青年,自称是阿燃的父亲和哥哥,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
听到他们自我介绍的那一刻,她极度反感,阿燃自己一个小孩儿孤独生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任何亲人,他们现在竟然一副高姿态出现。
陆父说:「陆尽燃这个孩子天生有病,思想情感都不正常,我们才把他放养,他身边不适合出现任何亲密关係的人,你的存在,让他越来越依恋,严重影响他病情恢復,你懂吗?」
「我们要把他带走,搬出京市,好好治疗,你要是为他好,就再也别让他联繫到你,」陆父弯下腰,直视当时被控制在椅子上的她,温和说,「你应该跟他有感情,也不想他死吧?可怎么办,要是你不从他生活里消失,他说不定活不到新年的春天。」
陆父笑得温文尔雅:「盛小姐,据说你母亲身体不太好,你父亲生意也刚有起色,这种普通家庭要想无声无息毁掉,比吃饭喝茶还简单,你说是不是?到时候没有陆尽燃,没有父母,就剩下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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