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愣望着,那是她自己,当年还上大学,妈妈刚生病,课业到了最烧钱的阶段,爸爸生意才稳定,刚买了南湖湾别墅不久,还要大笔投资,钱很紧张,她拿碎片时间快速赚钱,通过朋友来了这家夜店唱歌。
夜店规格很高,是个有调性的静吧,客人也经常非富即贵,老闆给歌手的薪水开得高,唱歌又可以蒙面,她歌声足够好,老闆满意,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唱了一个月,相安无事,直到当时还是闺蜜的赵知宜看她赚钱,缠着也要来试试,赵知宜学表演,在校期间接不到戏,羡慕她收入,她三令五申让赵知宜在夜店必须安分,保护好自己,才带她过去。
可惜赵知宜唱歌不达标,老闆坚决不要,后来看她身段好,才留下做服务生,薪水虽然不及歌手,比一般打工也要高出不少。
做服务生一样要戴面具,赵知宜非要选闺蜜同款,跟台上唱歌的她戴的一模一样,都是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嘴唇下巴,两个人身高身形很像,唇形差别不大,她看着赵知宜,如同见到分身的自己。
驻唱第二个月,店里来了个能烧钱的「贵客」,据说是知名房产商溺爱的小儿子陈东韦,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一出现就花钱如流水,店里很多漂亮服务生兴奋不已,想多卖酒,如果能扯上一点关係玩玩就能捞更多,她敬而远之,只管唱歌,然而赵知宜蠢蠢欲动。
赵知宜暗恋闻祁,可当时闻祁还在国外,惦记也没办法,更想要眼前的捷径,等她发现时,赵知宜跟陈东韦已经行为亲密,好在只是在店里,她还没摘过面具。
她生气失望,让赵知宜儘快停下,陈东韦不是什么好人,赵知宜固执己见,她也不想再管,那个晚上,她工作完下台,脱掉唱歌时候固定穿的斗篷,露出身形,刚进走廊,就突然被人抓住,酒气熏天地要亲上来。
她激烈推拒,狠狠打了对方耳光,才看清那个人是陈东韦,他咒骂一声,直接扯掉她面具,眼里凶光毕露,骂道:「婊子,不是你犯贱贴上来的?装什么装,漂亮算个屁,给老子等着!」
等她重新呼吸上来,余光瞥到惊惧躲闪的赵知宜,而她竟然紧急换了另一张面具,连裙子也换成宽鬆遮身形的。
她不可置信,陈东韦把她当成了赵知宜,她为了保护闺蜜,决口不提名字,而赵知宜却第一时间撇清,唯恐被她牵连。
她干脆辞掉夜店驻唱的工作,回到学校,几天后赵知宜找到她,声泪俱下道歉,跟她说,陈东韦已经被家里带回去了,不会再来,店里现在很安全,老闆请她回去继续唱,薪水再涨两成。
那时她还天真心软,容易相信人,给老闆打电话确认过,晚上就去了,等她换好衣服,老闆让她直接到后面包厢细谈,她站在包厢门口,莫名心惊肉跳,在服务生推门送酒时,鬼使神差躲在一边,把手机镜头先悄悄伸了过去。
她拍到了陈东韦一群人的嗑.药现场。
歪扭模糊的镜头,摇晃不稳的画面,但依旧触目惊心。
是陈东韦悬赏找她吗?赵知宜为了钱,为了不被查出面具真相受到迁怒,跟可能早就被架空的老闆一起骗了她。
她浑身冰冷,转身就跑,陈东韦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她,紧跟着追出来,几个人肆无忌惮把她按住。
陈东韦哈哈笑着拿根注射器比划在她眼前:「打了老子就想躲?被老子找到了吧,还敢偷拍?!干嘛,要举报啊?来,一起上天堂试试,看你还怎么跑!」
她当时可能是疯了,不顾一切挣脱掉,仗着知道店里的侧门位置,拼尽全力跑出门外,外面是条荒凉的窄街,她依稀记得前面两条街就有公安局,报警……报警!
刺耳引擎声,粗重磨砺地面的车轮声,在死寂夜里是催命的符咒。
没有地方能躲,她一边超出极限地奔跑,一边僵硬地按着报警电话,她有他的视频证据!能让他翻不了身!
她手指只来得及摁出一个「1」,陈东韦嗑.药后猩红着眼睛驾驶一辆越野车,在空旷街上开出极速,无所顾忌,径直朝她撞上来。
下一个数字没有机会按下,她身体似乎脱离了地面,绝望地飘在半空。
她当时哭了吗,不知道,不记得,生命抽成随时会断裂的一线,短暂的剎那里,她抽空的脑中想着刚确诊要住院的妈妈,想爸爸能否照顾好她,想……
想曾经被她扔在那所房子里的高中生。
想阿燃这几年过去了,是不是已经长大,有没有怨恨过,还是早就忘掉她了。
她本来还打算……打算等自己拍电影红了,有钱了,能够站稳脚了,暗地里偷偷去看他一下。
身体撞到地面,手机摔碎压在身下,她的灵魂半透明,跟此刻在药物作用下半昏半睡的自己重迭。
盛檀想要醒过来,疲倦压着她,无论如何也挑不开眼,她朦胧看着当年的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都是吵闹的仪器。
有人在哭。
哭的到底是谁,她却从来没能看清过。
只记得命悬一线,有什么撕心裂肺的痛感在拉扯她回来,让她必须活着,否则好像就会有另一条命去给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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