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初三毕业,才一米五多,高中长了几厘米,也就将将突破一米六。
孟家和是在她小学六年级时出事的,路漫没照顾小孩的经验,那三年,两个人都过得有些乱七八糟。
很多个早上,母女俩兵荒马乱的,孟水意有次还穿错两隻不同的鞋去学校,羞得她一整天没好意思离开座位,宁肯不喝水,也不想上厕所。
现在,她们的生活步入正轨,孟水意大了,脸也长开了,看起来当然比初中好得多。
看到孟水意只买了两杯,没给自己买,高宴就知道,铁公鸡还是那个铁公鸡。
孟水意抠也不是小气,她只是减少自己的不必要开支,降低生活水平,对朋友,她并不吝啬。
所以高宴那么说,就是开玩笑罢了。
他们一面吃一面聊,高宴说到他的小妹妹感冒了,又哭又闹,把他给闹腾得哟。
孟水意想起一个人在家躺着的小舅,不知道他烧退点了没。
苏蓓蓓说:「你爸妈要是给你生个弟弟,帮你接了传宗接代的任务,你是不是出柜的成功率就大一些?」
高宴还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妹妹好,绝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可爱的。」
苏蓓蓓鄙夷地说:「等你妹长大之后,你肯定是个妹控。」
高宴伸出食指,嘚瑟地冲她摆了摆,「这是你们这种独生女不懂的快乐。」
「年龄相差小点还好,可以一起长大,你都快能当你妹的爹了。」
高宴妹妹是在他高二时出生的,两人相差十七岁。
既然聊到这个,苏蓓蓓顺口问孟水意:「你妈妈没有想过再婚,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吗?」
孟水意一直害怕,掩盖在心底的,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被苏蓓蓓轻描淡写地揭开来,她猝不及防地愣了。
路漫没想过吗?她快四十了,却没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如果再婚,哪个正常男人家里愿意接受她?前夫的遗孤,关键是,还与路漫没半点血缘关係。
越大,孟水意越明白,路漫不可能守着她过一辈子。
孟水意闷闷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蓓蓓有口无心,继续道:「如果你妈真生了,也不用担心争宠,毕竟都大了。」
的确不用担心,她哪争得过亲生的。
孟水意勉强笑笑,没有应答。
高宴和苏蓓蓓都是神经大条的人,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散场了,才反应过来,孟水意似乎有点消极。
苏蓓蓓环住孟水意,下巴压着她的肩,「水意,你怎么啦?」
「就是来姨妈了,有点不舒服。」
苏蓓蓓这个糊涂蛋,自己的经期都记不清,别提孟水意的了,再加上高中女孩子本来就没那么准时,也就信了。
「本来还想多拉你逛逛,你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家吧。」
高宴说:「别坐地铁了,我帮你叫车。」
孟水意忙说:「不用了,你们应该还要继续玩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原本孟水意就只应了他们一顿午饭。
苏蓓蓓是爱玩的,她这么精心打扮出来,吃顿饭就回家,未免也太浪费了。
于是,孟水意与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一个人孤单地穿梭在热闹的人群里,心情又低落,很难不胡思乱想。
柏舟就算了,她最好的两个朋友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可不怪他们,她从未与人敞开心扉说过这些,凭什么要求他们有神仙的本领,猜透她的心思呢?
孟水意很羡慕「家人閒坐,灯火可亲」的氛围,但她已经许多年没体会过了,过年,别人阖家团圆,却是她最孤单的时候。
只有一年,路漫带她回过老家西潼过年,也就是那一年,她见过柏舟。
她一直装乖,他们对她很客气,直夸她,背地里,却会劝路漫,再找一个。
后来,路漫留在祁州陪孟水意过年,再后来,孟水意说,妈,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
年復一年,她再也没有体会到过年的热闹,年夜饭也是再简便不过。
孟水意能怎么办?
十几岁的女孩子,生活尚不能完全独立,心理更是依赖家庭,父母的早逝,让她更珍惜家人。
路漫虽是继母,可她叫了这么多年妈,早已把路漫当亲妈,柏舟对她来说,就是小舅,她为数不多的亲人。
不是他说的,非亲非故的,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地铁运行,呼啸而过。
孟水意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深刻感觉,人生来空落落,死时空落落,连活着也是如此空落落。
她莫名有了预感,她越想留住的东西,最后越会离她而去。
柏舟这一觉睡得很沉,但不意味着睡得好。
他身体很重,连翻身也没力气,皮肤渐渐冒出汗,被衣服吸走,布料边与皮肤相贴,更透不过气来。
是退烧药起作用了。
外面天黑了,不知是几点,柏舟意识醒了,身体懒得动弹,他阖着眼,又昏昏地睡去。
再醒来,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头好像没那么涨了。
柏舟强撑着起来,给自己量了量体温,退了许多,只有轻微发热。
他又换掉衣服,用热水擦拭过身体,一下子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