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意耸耸肩。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和路漫的真正关係,听她叫路漫「妈」,他们自然以为路漫是她亲妈。
事实上,路漫也可称一个称职的「母亲」。
下午放学,三人结伴去高宴家的茶楼自习。
「清澜阁」取自高宴父母名字,共三楼,二楼有间小包厢,是专门留给他们的。
他们来过几次,茶楼的工作人员都熟悉孟水意和苏蓓蓓了,送来几份茶点,权当晚餐。
之后,就没人来打扰。
有两个人盯着,苏蓓蓓专心得多,不玩手机,也不涂涂画画了,碰到不会写的题,主动去问他们。
文综选择题,她有一半是靠感觉。但不得不说,她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写法,有时还真行。
可她数学的基础太差,有的题要讲得很细緻,她才弄得明白。
比之高宴的讲法,她更喜欢孟水意的,简单清晰,实打实的,没有取巧的小技巧,符合她的水平。
苏蓓蓓觉得,她能回答厕所里那几个女生的疑问了。
孟水意或许脑子没高宴灵活,但她够踏实,够认真,考场上丢粗心的分就少。高宴就吃亏在这方面。
苏蓓蓓经常羡慕孟水意,她漂亮、大方、聪明、懂事,性子又沉稳,做事很少出差错,讨所有老师的喜欢。
若说他们班,最受女生欢迎的人是谁,不是高宴,其实是孟水意。
但孟水意说:「不用羡慕我,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我还羡慕你呢。」
苏蓓蓓却不知道她有什么可羡慕的,长相一般,脑子一般,家庭也不过是小康,
孟水意没有解释。
换作别人,大概会觉得她不把自己当朋友,苏蓓蓓很想得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她不想说就算了。
所以,苏蓓蓓至今不知道,落在她身上的「雪」是什么。
他们学到十点茶楼快打烊。
苏蓓蓓伸了个懒腰,长嘆:「写了两套卷子,真酸爽。」
孟水意说:「多写几天,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高宴感慨:「还是当艺术生好,分数线那么低,随随便便就上了。」
苏蓓蓓不服:「集训从早到晚画画,手都要抽筋了,这里,这里,」她比划了颈椎、手腕几个地方,「都得贴药膏,你去试试。」
高宴送她们出茶楼,说:「到家发个消息。」
他们有个小群,最近新改名为「社会主义新时代学习小组」,高考前不改名的那种。
苏蓓蓓打车,孟水意骑上她那辆老二八,朝他们挥手。
晚上马路车辆少,她还是贴着路边,以慢慢悠悠的速度地远去。灯影重重,纤细的背影,显得愈发伶仃。
作者有话说: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刘亮程《寒风吹彻》
ps:本文纯bg,高宴的人设为剧情服务,没有他的感情线。
第三章
◎再见晚安◎
夜风寒凉似冰刀,孟水意把校服外套一拉到顶,遮住下巴、嘴唇,好歹能抵挡一些。
头髮束在脑后,一把高马尾,偶有一撮碎发掉入衣领内,微痒。
孟水意腾不出手来,任髮丝被风吹得凌乱,终于到楼下,她理了理头上碎发。
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她脚步声的接近,渐次亮起。
离三楼还剩几个台阶时,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下来,两人面对面地迎上。
孟水意看见他,一愣:「小舅?」
不甚亮敞的里,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他的脸蒙上一层阴影,五官失了雕刻般的立体感,看着反而更容易亲近了。
「嗯,这么晚才放学?」柏舟感冒似乎好些了,嗓音没有了那种沙哑的低沉,清朗了不少。
「在和同学一起学习。」
他手里的袋子,正是她早上看到的那几袋垃圾。
想到他给的钱,孟水意觉得可以帮他做点事,「小舅,你要是没空的话,可以把垃圾放门口,早上我去上学顺便带下去。」
「你现在是高……」
「高三。」她回答得很快。
「你好好学习,用不着你。」
一番好话,偏生由他说出来,带着冷意,恰似这春夜的温度。
柏舟迈步下楼,与她擦肩而过——实际上,他刻意避开了,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孟水意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身形挺拔,脊背没丝毫弯曲,这样的人,或许生来就有几分骨气。
他和高宴之流的高中男生完全不同,他长相凌厉深邃,气质却内敛沉郁。
她定定地注视几秒,接着,他拐了个弯,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内,只有一道道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迴响着。
稳而有力,不疾不徐。
回到家,路漫斜躺在沙发上敷面膜,听到孟水意回来的动静,便说:「桌上有洗好的草莓。」
白瓷的碗中,草莓个大饱满,如红油透亮的玛瑙,咬一口,汁水充沛,果肉细腻滑溜。
这种品质的草莓贵,孟水意捧着碗慢慢吃,路漫说:「冰箱里还有。」
「你买的?」
「别人送了一箱,吃不完也会烂掉,儘管吃吧。」路漫撕掉面膜,起身,趿上拖鞋回房,「吃完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