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听了一会,很快了解到春华秋月两家其实有同一个老闆,以及那位老闆非要开两家业务相近的酒店的原因。
秋月楼面积更大,里面的舞乐从早到晚都有,只要进来用饭的人都能看到,而春华阁这边实行的是点台制,必须付钱才能点表演看,演出的水平也甚为出众,时常有寿州或者京畿一带的乐师到此演奏,只是时间有限,每日只在上午辰时到巳时,下午未时到申时,各表演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春华阁并非每天都有歌舞表演,不过偶尔也会遇见今天这样的情况,有钱包充裕的老闆愿意连点几天的舞乐,并且公开展示,让其它客人在蹭着看表演之余,也能顺便奉承一下付钱的对象。
可惜现在已经申时三刻,就算朝轻岫现在过去春华阁,也只能看见表演的尾巴。
略与路人閒谈了两句后,朝轻岫就将注意力从酒楼那边移开,跟着行人一块往北边走。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水果丰盛,她看见有人在卖小樱桃,果断过去买了一捧。
小贩先喊了一嗓子:「谢谢客官!」然后麻利地将樱桃倒入捲成锥形的树叶中递给客人,还送了她一把野果。
朝轻岫回头向颜开先道:「颜姊姊要不要来一颗?」
颜开先:「我倒不必。」她性格谨慎,在外头就更加注意,见帮主年少好玩,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沿途遭人暗算。
她看着朝轻岫的背景,觉得对方难得表现出与自身年龄相称的开朗,之前在总舵时,朝轻岫稳重中常有思虑之态,如今能够搁开烦恼,在市井内随意游逛,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桦水城的规模虽然不大,街道边的零食倒是不少,朝轻岫又走到一家卖脆炸葡萄的小店前停下,脆炸葡萄是用麵粉将葡萄裹住,再加了糖后,放入油锅里炸出来的点心,这时节葡萄上市的还少,所以卖的也不便宜,算下来两文钱才能买到一隻果子。
朝轻岫不是特别了解本地的砍价技巧,幸好这家店生意不错,也就蹭着上一个砍价人的东风,用十文钱买到了七枚炸葡萄。
颜开先出发的时候准备了竹箱,原本是预备可以将周老大夫製作的药放在里面的。
然而现在看来,还是先用来放帮主买的小吃为妙。
至少如此一来,待会两人登门的时候,周老大夫只要嗅觉不是特别灵敏,就不至于怀疑自拙帮保镖方面的职业素养。
横竖两人抵达桦水城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再晚一点过去说不定还能去人家蹭一顿晚饭,所以朝轻岫走路速度不算快,沿途行行停停,好一会才晃到了西北长街。
北边明显比南边荒凉,由于其它区域还需要维修的缘故,只有一条主干道能够通行,周围店家很少,适合歇脚的更是只有一家茶肆,朝轻岫抱着「能在客流量不占优势的地方坚持把店开下来的铺子一定有独到之处」的想法,走进去问店家买了两碗茶。
颜开先没问帮主为什么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选择休息——朝轻岫方才一路确实买了不少小吃,如今想要喝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朝轻岫在茶肆中坐下,客人很少,边上两桌人明显是附近的居民,在唠叨些家长里短,你问一句「今年的收成如何」,我说两句「城南那的景致不错」。
桦水与郜方府地理位置相近,两地人说话的语音也差不多,都有种江南水乡特有的绵软之意。
没了往来行商,桦水城的城北显出一种荒凉萧瑟的意味,茶肆附近的数间屋子都显出一种残破之态,其中一些更是早就人去屋空。
难怪这里人少,只有周老大夫那种不必出门给人看诊,每日只是待在家里製药的人,才能在此安静住下。
茶肆的老闆送了一隻茶壶与两隻茶碗过来,又殷勤地替两人倒好了茶,欠身道:「您二位请用,若有吩咐,直接喊人就是。」
茶汤颜色清澈,气味清新,虽然算不上多好,倒也足以解渴。
朝轻岫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茶铺里面,有人正在打叶子牌,周围吐了一地瓜子皮,有人正在纳凉看书,一碗茶喝了大半天,老闆也不赶人。
五十步开外,两位閒汉正缩在屋檐的影子下面聊天,他们默默望着城南的灯火,一人转头向另一人道:「时候实在太晚,还有三刻就到酉初,秋月阁应该就快散场。」
在这间满是尘世烟火之气的茶肆中,朝轻岫轻轻放下了茶碗。
夏天太阳落山晚,此刻天色依旧明亮,颜开先望着端然閒坐在自己对面的朝轻岫,却觉得好似有一抹阴影投在了帮主的眉骨之上。
周围风声微微,树叶婆娑。
朝轻岫隽静的面孔上忽然泛出了一点锐利的笑影,她垂下目光,就像是行走在暗夜中的武者,将刀锋悄然背到了身后。
她的袖子拂了过来,仿佛一片白色的云从山岫间飘出,遮住了旁人的视线,颜开先能感到,帮主正以指做笔,在自己手心写字。
颜开先的瞳孔猛地一缩,却控制自己的视线没有移动。
身边的朝轻岫向她望了一眼,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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