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 闭目养神。
马车的目的地是樟湾县衙。
闵绣梦虽然是江湖中人, 此次外出却是为了护送官银,如今那些银子都存放在县衙的库房当中,其他人随行之人也征用了半个县衙后院, 方便就近保护。
县衙后院的花厅内。
出身查家剑派的查二珍此刻已经知道跟在自己等人后面抵达码头的那艘船上究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他气愤愤道:「我自然知道那人是谁——我堂弟三宝就是死在那个姓朝的手上的!」
闵绣梦微微皱眉, 似乎没料到这两家之间居然还横着这么一桩旧怨。
边上一位捕头劝说:「咱们此次都身负重任,至于私仇,等公务结束后再报也不迟。」
查二珍勉强道:「也罢, 她要是老老实实地便先算了,要是不老实, 我现在就去报仇雪恨!」
「那位朝帮主跟六扇门有些来往,看她行事风格,不像不以大局为重之辈。查少侠,如今出门在外,又身在自拙帮地盘上,咱们能不得罪人,那还是不得罪人的好。」
另一人却摇头,提出反对意见:「咱们确实不该得主动罪人,但若是旁人已经打定主意罪你我,也不能束手待毙。」
聚集在花厅内的人有些来自朝廷,有些来自江湖,他们身份不同,观点也不同,其中一部分觉得遇见朝轻岫纯属巧合,另一部分则觉得大起怀疑之心,毕竟巨额税银前脚抵达樟湾,朝轻岫后脚就出现,虽说不能因此就证明她有所图谋,也不能完全不将这位自拙帮帮主不当一回事,忽视她动手打劫的可能性。
穿着绣纹长衫的闵绣梦摇头:「闵某倒觉得此事不必多虑。」又道,「诸位没与那位朝帮主相处过,问悲门中却有人认得她。」
一位捕头道:「闵兄说的是谁?是姜姑娘么?」
闵绣梦:「不是姜姊,是李兄弟。」
那位捕头:「是李归弦,李少侠?」
众人皆知,李归弦虽是岑照阙的结义兄弟,却不参与问悲门高层间的排行,所以他只是李少侠,而不是李八爷。
闵绣梦点头:「李兄弟对朝帮主的评价很高,如此人物,必然是有所不为的。」
他想,按照李归弦的描述,朝轻岫要真要对他们有什么恶意,砍死他们的可能性绝对要高于抢他们的钱。
查家剑派与朝轻岫之间存在旧怨,查二珍听见闵绣梦称讚朝轻岫,面露不快之色,然而不等他开口反驳,边上的一个老头就道:「老朽明白,事关大义,合该收敛一些,至于那些私仇……等公事完毕后,查家剑派私下会去找她。」
开口之人是查家剑派的派主查干贵。
朝轻岫与李归弦有交情,查干贵又是本次护送税银的合作人员之一,后者明说要找前者报仇,闵绣梦不能听而不闻,却也不能劝人就此放下,只能道:「查派主,此事当中或许还有误会,大家都是江南武林一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两位官兵过来汇报:「各位大人,客人已经到了。」
坐在花厅内的所有人都听过朝轻岫的大名,在听见她到来的消息后,全部难掩好奇地向外望去。
朝轻岫乃是江南武林中的新秀,众人都听过她的名声,传言此人甚是心狠手辣,若有意动手除掉谁,无论对方何等身份地位,都非得下手不可。
所以他们都想知道,朝轻岫究竟是一副何等凶恶残暴的模样。
查二珍的探究里则多了一丝凶性。
——他一定要看清楚那张杀害自家堂弟的面孔。
此事天光早已黯淡下去,仆役掌着灯,正在前面替客人领路。
灯光是昏黄的,映在来人白色的衣袍上,像是让白云染上了暮色。
晚风吹拂,窗外梧桐的树叶落了一片又一片,树叶落在地上,仿佛铺着一层黄色的雪。
落叶的声音比来客走路的声音更响,那少年人的身法竟轻的像是在山岫间游弋的云气,她走到花厅门口时停了下来,随后斯文有礼地向前一揖。
或许是因为灯火不够明亮,坐在花厅里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清来人的模样,却鲜明地感受到了一种温雅又锋利的映像。
似乎在无意间,指尖碰到了用绸缎包裹住的剑锋。
查干贵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在传来的消息里,查三宝会是一招间就死在了朝轻岫的剑下。
如此身法。
如此杀气。
假若说查家剑派的武功是专为搏杀而生,那么对于朝轻岫而言,无论什么样的剑招,只要落在她手里,都会变成杀人的剑招。
闵绣梦迟了半拍,才站起身,向朝轻岫回礼:「朝帮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朝轻岫年少成名,武功高强,又是一帮之主,虽然曾在船头远远看过一眼,此刻闵绣梦心中却依旧有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白日间那种明亮而自负的气质忽然远去,替代出现的,是一种奇异的昏暗与森然。
朝轻岫没戴头冠,只是用布带束髮,她腰上挂着摺扇,扇尾垂着数粒去了外皮的莲子大小的白玉珠坠,其质地未见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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