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弟想,大约是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帮派的庇护下,没经历过风雨, 所以对外面骗子的最新情况缺乏了解。
许白水没管王兄弟的情绪表现, 她留意到这人年龄其实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 只是个子很高, 看着就颇显成熟。
他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不过很合身,倒是穿的靴子格外旧, 右边的鞋子已经洗得发白, 左边的鞋子边沿处已经破破烂烂, 有明显的被补了又补的痕迹,鞋头处更是有一大块补丁。
用作补丁的布料选的颜色也都是深色,补得也仔细, 乍看上去倒不显眼。
而且按照许白水的观察,王兄弟左脚上的鞋子, 如今瞧着已经快要撑破了,距离下一次修补应该不剩多少时候。
这套衣服的外观跟别的帮众一样,明显来自分舵的发放。
与此同时,那位王兄弟帽子上还戴着根亮闪闪的银髮簪,簪头上则镶嵌了一颗圆圆的珍珠,头发仔细梳过,而且抹了油。
许白水并不觉得奇怪,大夏人本来就喜欢打扮,如今许多年轻人都爱穿得鲜亮些,若是身上有些余财的,簪花敷粉、锦衣绣衫都是常事。
因为是江湖人的缘故,王兄弟腰上除了玉佩外还挂了把刀,那玉佩质地一般,让许白水估价的话,顶多能值个五六百钱。
许白水心中大致有了结论——此人略有资产,平常对生活也有些要求,至于外面这身帮派统一服饰,大概只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勉强穿一下。
朝轻岫的注意力则更多落在来人的五官上。
面前人的眼中不少血丝,眼底也是青黑一片,带着十分明显的熬夜特质,而且还不止熬了一两夜。
此外,他里衣的袖口处沾了点灰,外套上却没有。
朝轻岫的视线一扫而过,同时调动脑海中的信息储备,然后做出判断——那多半是香灰。
此刻双方距离不远,加上朝轻岫站在下风口,所以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对方身上除了普通人类的气息外,还夹杂着一丝劣质的香气。
她在奉乡城耿大掌柜的宅邸中闻过类似的,只是耿大掌柜更有钱,身故后灵堂中点的香料也更柔和。
朝轻岫目中闪过一抹瞭然,旋即一本正经道:「在下相面之术学得虽然不算高明,却能瞧出,足下身上略带着一丝阴气。」
王兄弟:「……什么?」
朝轻岫:「所谓生人为阳,死者为阴,你经历过丧葬之事,身上气息略有不对。」看着对方略显惊疑不定的目光,她又及时补充,「不过少许阴气并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只要足下儘量避免夜间外出行走,同时多晒晒太阳,就不会有问题。」
王兄弟:「……!!」
许白水也听得一愣愣的,她一开始觉得朝轻岫只是胡说八道,预备做实自己江湖骗子的身份,此刻注意到王兄弟面孔上的震惊,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心中十分忐忑,几乎要以为面前的分舵帮众才是托。
对方的阴气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王兄弟:「……阁下打听过我?」
朝轻岫弯起唇角:「我方才说的那些事情,兄台难道曾跟很多人提起过?」
许白水注意到,如果说这个王兄弟方才的表情是瞳孔地震,此刻则是瞳孔山崩地裂,连头发梢上都写满了对朝轻岫所言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朝轻岫转过手中布幡,将「妙手回春」那面朝前,接着道:「此外,我觉得足下还有些上火,这事本来无妨,只是你此刻身染阴气,必是外亢内虚之相,为着健康考虑,最近不要再服用寒凉之物,免得当真酿成大病。」又补充,「若要医治,只消将清水煮开,晾至常温,閒时多喝几碗就能好。」
王兄弟欲言又止。
他自己就在市井中长大,一时间觉得对方是耍了什么把戏,一时间却又觉得面前那年轻人真有特殊本领在身,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趁对方犹豫不决的功夫,朝轻岫拱了拱手,笑:「就算要捉拿骗子,也总得找到证据,在下不过途径此处,并不想招惹是非。兄台要是没事,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世界观受到洗礼的王兄弟默默退后两步,停顿片刻,道:「……姑娘自便。」
出门在外,总得讲一点江湖道义,他刚刚已经划下了道来,既然对方顺利地解了题目,那不管人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就该认栽。
自拙帮是丘垟城内最大的势力,眼见自家帮众不再为难自己,朝轻岫后面的路途更是十分顺畅。
许白水先看了下左右,然后一夹骡腹,靠近朝轻岫,用凝音成线的功夫道:「原来帮主当真会看相?」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我家帮主果然多才多艺」的惊嘆。
朝轻岫唇边笑意变深,她伸手摸了摸许少掌柜的脑袋,语气柔和:「自然不会。」
许白水:「……」
许白水:「那我可以问一下帮主是咋把人哄住的吗?」
朝轻岫随口:「他脸庞指甲中都没有泥垢,头发上还抹了油,证明是个注意卫生的人,然而里衣的袖子上却沾了香灰,脸上又有熬夜的痕迹,加之此刻正是清晨时分,那么他应该是昨天晚上曾去上过香,天没亮时返回,当时已经快到要出来巡查的时间了,所以他只是洗了洗脸,却没换里衣。」又道,「而且他去上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