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峯眼眶微微湿润，又唤了一遍，「妈妈，我是守峯，我来看您了。」
徐兰缓缓侧目，像只没有灵魂的陶瓷娃娃，毫无生气。
她麻木地收回目光，捧着手中褪色的照片细细观赏，泪水无声落下。
秦守峯死死握紧拳头又鬆开，温柔地握住徐兰的手，扯了扯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泪人儿。
当年鹿家小儿子出生那几年，秦守峯在全封闭式的特培学校寄宿，他从得知弟弟出生，到弟弟失踪，全程就像一个外人。
这些年，他以为徐兰会慢慢走出来，可结果恰恰相反。
眼前的徐兰，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秦守峯真心将徐兰当自己母亲，他握住徐兰瘦到皮包骨的手，眼前的妇人好像随时会变成泡沫消失。
脑海中忽然浮现路也那双清澈、坚定的杏眸。
秦守峯下意识地开口，说道，「妈妈，弟弟一定还活着。」
「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坚信弟弟还活着，那么弟弟就一定还活在世界某个角落。」
徐兰的眼眸颤了颤，一丝清明取代空洞。
她回握住秦守峯的手，哀求道，「你也相信弟弟还活着？」
徐兰逐渐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下，是自己思念多年的另一个儿子。
「守峯，你终于肯来看妈妈了。」徐兰摸摸秦守峯的脑袋，含着泪笑道，「都长这么大了。」
「你的腿……」
秦守峯哑声道，「妈妈，我的腿没事，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泪水滑落苍白的脸颊，徐兰呜咽道，「守峯，弟弟以前每晚上都会託梦给妈妈，说他过得好苦，让我快点去找他。」
「可是这段时间，」徐兰哽咽道，「没有梦了，你弟弟是不是……」没了？
「弟弟一定还活着的。」秦守峯肯定道，「妈妈，我答应您会在一年内把弟弟找回来，好不好？」
秦守峯感受到徐兰握住自己的手十分用力，鬆了口气，继续道，「妈妈，我发现还有一家孤儿院您没去找过，等您好了，带您去看看，也许弟弟就在那。」
「好，好，好。」徐兰拉住秦守峯的手不放，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找。」
秦守峯拉住徐兰的手，像哄小孩一样哄道，「妈妈，得等您病好了再去。」
「您要变得漂漂亮亮的，见到弟弟的时候，弟弟才能认出您。」
秦守峯的话漏洞百出，但没有关係，徐兰需要一个梦，他就给对方编织一个美梦。
哪怕是虚幻的。
他为了让徐兰精神起来，徐徐善诱，说，「妈妈，等找到弟弟后，您想跟弟弟说什么？想和弟弟做什么？」
「说什么？我、我还没想好。」徐兰紧张得双手合什，就像朵被养在温室重新恢復生机的娇兰。
徐兰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说要开始重新布置弟弟的房间，还有给弟弟订製新一季的衣服，还有在花院重新种上弟弟喜欢的向日葵……
大部分时间都，是徐兰在说，秦守峯在听。
秦守峯将徐兰劝到床上，哄道，「妈妈，您得先养好身体。一年后我把弟弟找回来了，弟弟会希望看到一个温柔漂亮的妈妈，对吧？」
徐兰乖乖阖上双眼睡觉，眼睑的黑影很重，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过。
她忽然抓住秦守峯的手臂，催促道，「帮我把房间的花换成向日葵。」
秦守峯答应道，「现在就换。」
李秘书手里一直捧着一大束向日葵，立马去换花。
花换好，徐兰确认后，才缓缓阖上眼睛睡觉，喃喃道，「弟弟要是回来了，得让他看到最喜欢的花，他会开心的。」
秦守峯等徐兰睡着后，才鬆开对方的手。
李秘书把护士叫来，给徐兰挂点滴打营养液，徐兰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差点无法进食。
他开着轮椅转身，准备离开，却是顿了顿。
鹿明月安静地站在门外，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
鹿明月：「哥哥，出去谈谈。」
秦守峯注意到明月眼中的责备，蜷了蜷手指，开着轮椅和对方一起往外走。
两人停在无人的角落。
鹿明月抿着唇，温婉道，「谢谢你。」
「可是，」鹿明月眼底闪过不认同，责怪道，「一年后怎么办？」
找了这么多年，鹿明月虽然从没停止过寻找弟弟，可是能找到的可能性是越来越渺茫。
秦守峯望着远方的云，淡淡道，「某人跟我说过，只要还活着，能见到面，就是好的。」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增派了十几个保镖在病房外守着。都是专业保镖，如果没事发生，不会出现，也不会吓到妈妈。」
鹿明月拧眉，出声道，「一年，你怎么把弟弟找回来？」
秦守峯嗤笑出声，忽然道，「你相信奇蹟吗？」
鹿明月：「我不信。」
秦守峯淡淡笑了笑，说，「我也不信。」
——但有个小傻子信，所以我想试着信一回。
同一时间，路也追在安明彦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在医院的花院里。
路也揪住安明彦，威胁道，「快说，是谁让你封杀我的？」
「没有谁，我干的！」安明彦指着自己被纱布包着的脑袋，咬牙道，「缝了三针！我报復一下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