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秦珏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嗤。
这一声就连季辞都没听见,反倒是那原本正在睡觉的张绍远懒洋洋开了口:
「叫你过来救我,你怎么还带了个拖油瓶过来?」
「瞧瞧,他最是看不起我了。」
听到这话,季辞也意识到这傢伙并非是真的睡觉,便伸出鞋尖轻轻踹了踹他:
「胡说八道,我小师弟怎么会看不起你?倒是你,才来大梁皇宫多久就惹了祸,还连累着我去替你求情。」
张绍远当作没听见季辞后面的话,只是伸了个懒腰从草席上起来。
他像是几天没洗过澡了,脸上身上衣服上,全部脏兮兮的,就连那特意蓄起来的美髯都糊了些泥土。
季辞看见之后,神情微顿,随后嫌恶道:「你这傢伙,怎么也不好好收拾自己?」
「没时间啊,这诏狱里又不好过。」张绍远分外无辜,仿佛刚才面对长满苔藓的墙壁睡觉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辞懒得和他多说话,便只问道:「你做什么要说皇帝的寝殿内有恶鬼?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不知道。」张绍远说,「况且,他那屋子里是真的有恶鬼,我老张从来不说假话。」
听到这,季辞倒是来了些兴趣:「当真?」
「那自然是真的了,」张绍远得意洋洋,「我几乎是一进屋子就察觉到不对劲了,那阴森的哦,那隻恶鬼道行挺高,一直趴在养心殿房樑上吸食皇帝老儿身上的龙气,偏皇帝和他的身边人不信我。」
他没必要骗人,像这种事情,他週游九州列国的时候见过不少,早就不觉得新鲜了。
但偏偏张绍远并不精通仙术,就连灵根也不算上乘,认得出,除不掉。
原以为钦天监和那个什么清净寺大师能把这隻恶鬼揪出来,谁知道那俩是比他还要菜的水货,皇帝还偏袒他们。
一个不小心,张绍远就被抓来诏狱了,当真倒霉。
张绍远表情郁闷。
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季辞却只想笑:「你啊你,倒是把话憋着嘛,你也说了,那隻鬼道行高,怎么就没想到兴许旁人也奈何他不得呢?」
张绍远嘟囔着:「谁知道他一个皇帝,身边的人这么废?」
「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不知轻重。」季辞随口数落了他几句,又从怀里掏出半道上买的烧饼塞给他,「先吃着吧,诏狱里伙食不好,皇帝寝殿里那隻鬼,我择日便去看看,抓住了就能替你洗脱冤屈。」
他说了什么,张绍远其实都没太听清,他现在满眼睛都是那张烧饼,抢过来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吃一边说着:
「唉,还得是小辞啊,热情还心地善良,来看我还知道给我带张烧饼。」
季辞失笑:「少贫,等着吧,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成。」张绍远咽下一口饼,「其实我在这待得还算不错,困了有床睡,饿了有牢饭吃。」
季辞:「……」
吃你的牢饭去吧,傻卵。
他哼了一声,带着秦珏离开了。
出了那间牢房,他们都还能听见张绍远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彻底离开诏狱之后,季辞只觉得全身回暖,便听见身旁秦珏冷淡的声音:
「同师兄交好的,怎么都是这样的人?」
闻言,季辞感到有些奇怪:「什么样的人?」
秦珏憋了半晌,最后冒出来一句:「……不拘小节。」
听到这话,季辞捧着肚子笑起来。
他说:「其实你是想说,如此不知礼数,疯疯癫癫之人吧?」
秦珏没说话,意思是默认了。
季辞乐的看他一脸严肃,想不明白的样子,便说道:「你这话说的,张绍远虽然性子古怪了一些,但不是什么坏人,况且见多识广,我与他待在一块,往往能知晓许多事情。」
说着,他便又瞥了一眼秦珏,发现这小孩仍然没什么表情。
见状,季辞想向之前一样,上前揽住秦珏的肩膀。
只是这些年秦珏长高了不少,季辞想要揽人的肩膀颇为吃力,只得退而求其次,挽了小师弟的臂膀,说道:
「你啊你,小小年纪,竟然管起师兄的交友来了。」
秦珏最听不得的就是季辞说他小。
青年圈住季辞的手腕,眼底神色莫辨,声音细听之下还有些咬牙切齿:
「师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闻言,季辞轻飘飘挣脱开秦珏的手,漫不经心道:「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
说到这,他又朝着秦珏眨了眨眼睛,声音甜腻地凑到他耳边:
「你可是师兄的心肝宝贝啊。」
他是惯常喜欢瞎撩的,说到最后,尾音便轻佻的上扬,就像是一把小勾子,明晃晃地往秦珏心臟处勾了一道,惹得他心痒难耐。
秦珏煞是便红了脸:「师兄!」
季辞哈哈大笑着,自顾自往前边走去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侧停下一辆马车。
车帘被一隻修长骨感的手掀起,露出车内主人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季辞身上,温和道:
「这位仙长,可否上车一叙?」
第85章 钦天监大师
「铛。」
是茶盏合盖时发出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