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人,倒真没有一个酒量好的,更别提今日是商讨事情,收尾阶段,确实也不用喝酒。
索性他们几个都没有喝酒的习惯,楚怀信和苏清如是极度自持,剩下的几个还是毛头小子,喝口烈酒能辣嗓子半天。
至于李知府,太医多次委婉地建议他,少吃甜食少喝酒多运动。
楚怀信沉默片刻,「菜也不点吗?」
霍家的那位大公子是个说话直白的,人看起来愣生生的,「我们都用过膳了,就只点了些糕点。」
楚怀信点点头,月满楼的小二还能对自己笑脸相向属实是不容易。
那霍家公子还当皇上肯定了他,于是目光如炬地将玫瑰糕放在了楚怀信的面前。
楚怀信手指搭在茶杯外壁上,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宫中可曾来信?」
这几人有意无意地都被楚怀信培养成了亲信,在京中自然都有自己的耳目,听见楚怀信的问话,有几人从袖中拿出了纸张,正是京中传来的信。
楚怀信略略看过,同自己预估的没甚差别,便也放了过去。
他轻轻抿了口茶水,许是呛到了,小声地咳起来,手指染上淡淡的红色,被他不着痕迹地掩盖,藏在了袖下。
他目光转向李知府,「通判那头,怕不是已经被京中放弃了,也不必多加防范,入夏之后,他便回了故乡吧。」
宋通判,祖籍赣西,又一说……
祖籍西疆。
楚怀信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小小通判估计也想不到,有一日真的能盼到方今皇上来吧。
他也许想过,皇上发现了他的身份,但皇上不仅没将他远远发配,反而明里暗里地提拔他,甚至将他调到了江南,最好捞油水的地方,还给他配了一个蠢笨的知府。
楚怀信不动声色地往李知府那头瞟了一眼,李知府目光平和,嘴角总是挂着笑,然而眼中含着几分精光,只在眨眼的瞬间才能瞧出来。
楚怀信给通判大人私自派了些活儿,大概传达出个意味来,他宋飞白是楚怀信在江南最信任的人。
宋飞白心中大概嗤笑着,什么狼崽子,不过是和李知府一样蠢笨的人,起先还担心皇上发现了他的身份,可如今皇上对他这般信任,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他就是赣西的宋飞白。
楚怀信扯出个冷笑来,先将你捧到云端之上,再狠狠拽落,捧杀嘛,虽然老套,但足够好用。
如此这般,宋飞白便做起了他的苏州通判大人,好不威风。
直到楚怀信给他传信,说要来苏州视察。
他捏着信,看着眼前诚惶诚恐的知府,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腰上坠着的玉坠,刻着雄鹰的图案,若有若无地提示着他。
西疆飞白,部落首领的儿子,同当今皇上的母亲有几分不解之缘。
那女人毕生心愿都是毁了楚家的一切,他捏着玉佩,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一封信飞往京城回復他的皇上,一封信飞往西疆缅怀他的故人。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吗?
李知府也捧着茶杯浅酌一口,「皇上,宋飞白他留不得了。」
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纸,上面的红印还未消,纸张上的字歪歪扭扭,不像是成年人写出来的。
落款阿拉坦。
宋通判为自己留的路倒是多,漠北也能勾搭两分。
霍家公子拿过那信,粗粗看了两眼,点评道:「宋飞白四处传信,他当皇上将这所有陆地都统一了得了。」
林靖也跟着看那信,「这阿拉坦的字当真是丑陋极了。」
苏清如:「……」
楚怀信又低低咳了两声,霍家公子才想起来,坐在他旁边的是当朝皇上。
楚怀信也未多计较,只和苏清如目光对视,「可给翟庄传了信?」
翟庄点头,「今天下午就派快马往宫中传信了,估计后日便能到。」
楚怀信点点头,表示知晓,身后祝参瞥了眼他泛白的指节,将怀中一直暖着的大氅披在他身上。
几人又就着茶水和糕点谈了下去,临到最后的时候,林靖关心地问道:「皇上您不舒服吗?」
作者有话说:
苏大人:很难想像我们是个怎样的团队,我绝对是皇上最贴心最靠谱的秘书吧
祝参:不,我才是
第72章 记性
楚怀信随意地挥了挥手, 「夜间寒凉,嗓子不大好。」
林靖听见这话,朝窗外望了两眼, 月色沉静, 趁着满江晃荡的流水,让人瞧了确实觉得有些凉, 穿过一层薄衫,直往骨头缝里钻。
许是聊着聊着实在消耗体力, 即使这一桌子糕点吃下去干得直卡喉咙, 这一群人还是就着凉茶给全吃了下去,一个两个小将军撑得肚圆,直往后倒。
夜色愈发得深,月满楼也没甚人了,小二们百无聊赖地点着帐本, 信手扒拉着算盘,三三两两地交流着。
「还剩下哪间了?」
那位迎着楚怀信上楼的面善小哥从怀中摸出个本子, 上面用炭笔勾勾画画着,「还剩最里面那间天字房了。」
他对面的小二撇撇嘴,将帐本合上,「只用了几碟点心,要了两壶凉茶,怕不是连两吊铜板都赚不到。」
面善小哥依旧笑着,「我瞧着知府大人也在呢。」
那小二又是撇嘴,坐在板凳上, 两条腿岔开搭在柜檯上, 微阖着双目打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