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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枝有些害怕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她收回手臂,便想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却被他叫住:「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身子微微僵住。

「帮我打盆干净的水。」

他的嗓音淡若云烟,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微微带着些沙哑之意。

黎枝应了一声,小跑着到院子里,拿着木桶丢进井底,打起一桶清凉的井水。

已是初春,今日晌午时阳光正盛,晒得地面上厚雪凝结的冰块化成了冰水。

待黎枝打满了一盆水,便有些吃力地抱起木盆,朝着柴房里走去。

看着她摇摇颤颤的步伐,裴名皱着眉,真想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水盆。

黎枝将水盆放在他面前,正准备走,迈开的步伐又停了住:「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

裴名低着头,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素白的手帕,放在水盆里打湿,一寸寸清理着身上的血迹。

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而迸溅在他绫衣上最多的血,是他生母魔域女帝的。

他想知道她是不是活人,血液有没有活人的温度,心臟是红色的吗?又是否会一下下跳动?

所以他就剖开了她的胸腔,趁热用双手捧出了她的心臟,但是她的血跟他一样是冷的。

心臟也跟普通人一般,平平无奇,这让他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裴名苍白的唇间渗着一抹殷红色,他擦拭血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

不像是在清洗满身的罪孽和血腥,倒像是簪缨世家的贵公子,刚刚用过早膳后轻拭唇角。

看得黎枝微微呆滞。

「我在你这里住几日。」他懒洋洋抬起眼皮,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把高阶灵石,扔在她面前:「报酬。」

黎枝:「……」

她第一次见这么多灵石,还是高阶灵石,那足足一把,约莫有三四十块的样子,够她和哥哥衣食无忧过半辈子了。

她真的很想收下这些灵石,可她虽然年龄小,却懂得不能取不义之财。

眼前这人浑身是血,谁知道他的灵石都是怎么来的,万一是偷得,抢的,那她就成共犯了。

黎枝紧咬着唇,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忍痛将灵石都推了回去:「不用了,等你好些,赶紧离开这里就是了。」

裴名:「……」

这像是在驱赶流浪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轻启薄唇,正要说话,院子里的大黄狗又吠叫起来,黎枝知道这是黎画回来了。

她连忙将地上的灵石捡起来,塞到裴名手里,而后小跑出柴房,将房门紧闭上。

黎画将身后背着的筐子放下,抬手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水:「枝枝,师父叫我回去,说是寻到了一本剑谱,我得进城去了。」

黎枝早已习惯他行踪不定,但见他刚回来不久,就要进城,心底还是难免有些闷闷不乐。

她儘可能将情绪掩藏好,对着黎画笑了笑:「天色有些黑了,哥哥进城小心。」

黎画看出来了她的小情绪,俯下身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髮:「你喜欢什么,哥哥再回来时,给你带。」

黎枝没什么想要的,但她也知道,若她一直不说话,他肯定以为她生气了,就算进城也不会心安。

她左思右想,挑了一个便宜些的:「刘婶上次进城买了些云片糕,我尝着味道不错。」

云片糕用江米製成,近两年江米收成好,卖不完剩下的便都被做成了云片糕,价格比米、面便宜。

黎画得到答案,又叮嘱她几句,心满意足的离开。

黎枝守在院门口,直至看不到他的人影,才依依不舍的进了院子。

她将院门从里头闩上,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将黎画给她带的鸡蛋,一点点扒开皮,轻咬了一口。

宋鼎鼎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小心翼翼吃鸡蛋的模样,有些心酸:「方才他给你灵石,为什么不要?」

黎枝嘴里嚼着鸡蛋,含糊不清道:「太多了,只是举手之劳。」

她手里的鸡蛋,只舍得吃了一半,而另一半,她丢给了看院子的大黄狗。

宋鼎鼎看着她,轻嘆了一口气。

黎枝似乎并不准备将她说的事情,告诉黎画,而黎画此时还一心沉浸在练剑上,只想出人头地,带着黎枝过上好日子。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黎枝的结局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除了性命,其他皆是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

宋鼎鼎试图劝说,她纠结着自己的措辞,儘可能让黎枝能听进去:「你死后,黎画一直活在自责和煎熬之中。」

黎枝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说道:「姐姐你说过,就算哥哥不去参加这次比试,我也不一定就能活下来,对吗?」

「既然如此,我怎能用我未知的性命,去换哥哥已定的前途无量?」

这次,轮到宋鼎鼎陷入沉默了。

黎枝的意思是说,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黎画最起码还是九洲第一剑仙,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但如果为了她,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她不一定能活下来,黎画也不一定能成为修仙界第一剑修。

黎枝不想用未知数,去换一个已知数。

宋鼎鼎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不到八岁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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