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告别都没有。
阮星蘅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半响,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她收拾东西。
姜黎显然不是个擅长收纳的姑娘。
东西又杂又多,在床上堆积的像小山高。
不过她焦头烂额连声嘆气的样子还蛮可爱。
姜黎察觉到身后总有人盯着她,她推开手边的东西,回头不耐烦地撵客。
「阮星蘅,你快点出去,你这算是侵犯我隐私。」
阮星蘅嗯了一声,走远了。
他突然回了头。
目光刚好和姜黎对视。
姜黎心头一滞,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慌乱感。
好在阮星蘅没有抓着这个点。
他只是用他那双眼睛长久地凝视着她,忽然姿态放得极低——
「狸狸,不要不告而别好么?」
数不清是今晚的多少次心动。
姜黎在他沉默又略显忧郁的气氛里低声应了一句「好」。
单眼皮,眼窝很浅。
其实没有人告诉过他。
他的眼睛看人有种忧郁的深情。
阮星蘅的东西不太多,床上简单一床被子,衣柜里零星的两件衣服,姜黎搬进来的时候顺手把他们收拾好放在了一个地方。
她把零碎的珠宝首饰放进床头柜的二层抽屉里。
二层抽屉上有把铜色的小锁。
不过这儿原来的主人显然并没有上锁的习惯。
姜黎不假思索地拉开了抽屉。
她摸到了一个笔记本。
厚厚的。
起初她以为是阮星蘅的哪本学习笔记。
她随手扔在床上,恰好有风颳过,笔记本簌簌翻页,又巧合的停留在第一张扉页上。
姜黎眼尖,瞥见了上面的字。
是一串数字,时间是起止是初升高的那个暑假的某一天。
一旁的塑料插页里面夹了张照片。
姜黎眼睫毛颤了颤。
因为那是她高一入学时候的证件照。
蓝底白布的,16岁的她。
她拿起这本笔记本,指尖在页脚的位置顿了一下,很快转过身去。
「阮星蘅。」
她小跑到厨房,呼吸不稳,带着很明显的兴奋劲。
「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啊?」
姜黎趴在玻璃门旁,眼巴巴地看着她,语气里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能不能给我看看啊?」
厨房里的阮星蘅正在开火热汤,他的厨艺向来一绝,姜黎被勾起了馋意,勾头嗅了嗅鼻子一路跟着他走到餐桌前面。
「去洗手。」
阮星蘅拿走她手上的本子,脸上的表情和往日一样冷淡,一点波动也没有。
他拿着本子似乎想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又想起来那房间现下并不属于他。
于是只好压在随身的包里。
很珍重的样子。
姜黎想起来刚刚这本笔记本下面压着的还有一本书,是泰戈尔的诗集。
她拿起来看了眼,翻到了被折住的那一页。
上面有萤光笔标记的痕迹。
似乎很多次了,以至于字迹旁边的书页都起了毛边。
那句话的翻译大致是这样的——
[黄昏的天空,在我看来,像一扇窗户,一盏灯火,灯火背后的一次等待。]
「等待」这两个字被圈了起来。
现下也正是黄昏将晚的时候,一整块落地玻璃将这座城市日暮西沉的盛况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有点儿遗憾,天空并不是在江宁时的粉红色。
不过赤金色的天空显然更具恢弘的壮阔,太阳彻底坠.落,黄昏的一抹缱绻随着天边云捲云舒,一同洒向万家灯火。
姜黎忽然发问:「你觉得日暮后的等待是什么意思?」
阮星蘅掀了下眼皮,他的整个人都被勾勒在浅黄色的光晕下。
于是清秀干净的面庞愈发白皙,沉默也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巨大空间里显得更加突兀。
「是黎明。」
久到姜黎以为他不会在回答。
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日暮过后是黎明。
是万物伊始,也是初生的希望。
在宁大的时候,他们经常相约着傍晚在操场散步,像大学里面每一对寻常的情侣一样依依不舍。
阮星蘅喜欢领着她看日暮。
在天空被渲染到极致绚丽的时候,他会扣住她的手腕,含住她的嘴唇。
他说:「我的黎明。」
然后重重的压着她深吻下去。
在热恋里习以为常的偏爱和有恃无恐,到了今天姜黎却心生物是人非的蹉跎感。
太阳落下去了,客厅里有些暗了。
阮星蘅开了一盏灯。
灯下姜黎眼下泪光闪闪。
好一会儿,她别过脸,问了从前一定不会问的问题。
「黎明是我吗?」
她感觉到阮星蘅站在了她的面前,他衣服上那股浅浅的皂角香气就在她的鼻尖。
她不自觉往气味更深处靠近。
然后后脑勺被压住,她贴在了他滚烫的胸膛上。
心臟在猛烈跳动,他的双手却克制地箍住她的腰。
阮星蘅忽然折下腰,抵在她耳边,听不清喊得是「黎明」还是「狸狸」。
他绵密的睫毛底下,存在感极强的挠刮着姜黎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