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在这种时候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觉得后面很吵。
只是余绯走上司令台时,顾烟看到她,忽然轻轻的「啊」了一声。
原来他就是开学考全年级第一,楼梯间LED屏幕上公示的那个啊。
但就在下一秒,她忽然瞳孔地震——
这人胸口上他妈的怎么还有自己的口红印啊!
她朝两边看了看,大家神色如常,似乎都没发现异样。
自己的裸眼视力左右眼都是5.3,顾烟心道,大概是别人没这么好眼力,看不见吧。
唉,没办法。顾烟站在原地,生无可恋地嘆了口气——她这种善良到会替别人尴尬的优秀品质,市面上已经不多见了。
放学后。
京城的天总是暗得很早,五点半的光景,晚霞就已漫了天。
余绯走得晚,出校门已经是六点。
他坐进宽阔的私家车内,指节扯掉校服上领带,随手搭在一旁。
此时是高峰期,路况拥堵。
余绯看向窗外,忽道:「靠边停吧,我不回去。」
司机刚要在路口拐弯,闻之一愣。但他并未置一词,立即找了个空地,稳稳地把车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家少爷做事,不需要给他什么理由。
余绯下车时,司机颔首,问道:「大概什么时候,我再来接您?」
「不用了。」余绯关车门时停了一下,再次躬身,把书包又背回了肩上:「我自己回。」
「是。」
看着车开走,余绯才朝目的地走去。
北风巷不比京城市中心往南的繁华,街灯总是幽黄昏暗,不怎么亮。
再往里走,这里的弄堂有好些坏了路灯,要么不亮,要么一闪一烁。
「Pink Zoo」粉紫色的的灯光就这样隐没在黑暗里,和夜色融合成一体。每一次灯光的跳跃,都像是它沉重的呼吸。
余绯朝前走,站到Pink Zoo门口。
斑驳的灰色石墙上,粘着一张巨大的深粉色海报,上面印刷的绿色外文字体奇诡而狂放。
隔着落地的玻璃门窗,台上正是昨天他遇到的那些人。除去顾烟,那个看起来脾气不大好的红毛,没眼睛的西瓜头,以及还算帅的寸头,都在。
他看见顾烟的身影在灯红酒绿中律动,闪烁的霓虹光将她整个人托举和包围。余绯没进去,屏息聆听,试图听清楚她的声音,奈何只听得到摇滚音乐沉重的闷响。至于她在唱些什么,却是一点儿都听不真切。
没想到,如此偏僻的酒吧,隔音竟这么好。
酒吧的驻唱时间并不是固定的,没过多久,舞台上的灯光便暗了下去。台上四人各自收拾起了乐器和调音台,动作麻利地从舞台另一侧隐没。
余绯并没有等多久,门口就传来「吱呀——」的一声。
他转身想离开,身后却是冷冷的一声:「站住。」
余绯回过头,只见顾烟一个人背着吉他包,手上拿着杯快喝完的奶茶,而其余三人并不在。
顾烟好整以暇地「啧」了一声,朝他吹了一记口哨。随之扬起长长的睫毛看他,像是质问,又像在调戏:「放学没回家,跟踪我啊?好学生。」
余绯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对我感兴趣?」顾烟斜眼盯他:「你这样的乖学生,还是早点睡觉洗澡睡觉找妈妈吧。如你所见,我很忙。」
她眼波一转,看见他领口突兀的口红印。
顾烟:「......」
她这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不由得嘆了口气。
「唉。咱先不追究你跟踪我的事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顾烟皱眉,无奈地把他扯到身边:「你,站过来。」
余绯站好,垂眼看她。
只见少女把冰奶茶往他手里一塞,低头从吉他包的夹层中翻来翻去,然后掏出一片卸妆巾,用嘴撕开外包装,递给他:「自己擦擦。」
余绯接过卸妆巾,却没动,只是问:「你每天晚上,都要去驻唱?」
「嗯?」顾烟没好气地把奶茶夺回来,喝完:「也不是每天都去,一半一半吧。」
「学校作业怎么办?」
「来不及做就不做了,你以为我像你们好学生一样,作业不做就浑身不舒服啊,」顾烟轻轻一个抛物线,空奶茶瓶稳稳地落进路边垃圾桶,「反正我也不会。」
「你今年十六岁吧。」余绯隔着玻璃看向酒吧,此刻屋内依旧热火朝天:「按照规定,驻唱好像不能未满十八周岁。」
「我说这位好学生,你多管什么閒事?」顾烟窝火:「你们零班作业很少啊?」
「我叫余绯。」
「知道!我今天一天在学校听你名字好几遍。」顾烟太阳穴疼:「但我记你名字有什么用?」
「会有用的。」
顾烟忽然噤了声,自上而下打量他。
她知道,自己的眼神多少带点不礼貌的挑衅,可对方不为所动。
「我说啊。」她眼角忽然弯起来。
她是极小的瓜子脸,生一双偏圆的杏仁眼,但因为有长眼线的原因,笑起来时,又看着像只蓄意勾引人的狐狸:「好学生,你是不是因为昨晚上的事儿,想报答我?」
余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干脆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