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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不能大、不能显眼,要没有苏府特殊的标记,要值钱又不能太值钱……

怀璧左顾右盼、思来想去,怎么也下不定决心。

然恰在那日白天,苏晏忽然掏出一枚玉佩,手中摩挲不断,口中还喃喃念叨:「摸着是块好玉,只是可惜我双目不能视,看不了它成色……」略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屋内尚有她这么个人,叫道:「你、你过来,替我看看这块玉,通不通透,里面有没有杂质?」

怀璧碍于主仆的身份,只好凑到他跟前。

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是它。

茫茫人世我一眼就相中了你,玉佩啊玉佩,你我当真是有缘……

只可惜无份……这世上偏生有那种棒打鸳鸯的恶棍,令你我无份厮守。

「小丫头,想做贼?」怀璧纤瘦的爪牙地伸向苏晏枕边时,忽然被打横迅疾伸出的一隻手抓住。

此时的怀璧已然能一眼看出白日的故意抚玉是苏晏下的套,但当时情境,她不过十二岁,对苏狗的阴险尚一无所知,骇地连忙就地一跪,磕头求饶。

苏夫人的鞭子从来不只是装样子。

离开塞北时,阿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怀璧,活下去。」

倒数第二句是:「怀璧,在你还不够强大时,不要硬碰硬,要学会服软,不要吃眼前亏。」

怀璧将这两句话牢牢刻在心坎上,每回见到苏家老太太的大阵仗,她就藏住自己那倔强怨毒的眼神,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每回被打得皮开肉绽,她就捏着自己手心告诉自己,「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怀璧被苏晏当场抓住,拿出平时见谁都哆哆嗦嗦兔子般的模样,吓地话都说不利索,一个「我」字翻来覆去,像撞了车,后面的话始终堵在喉咙里。

苏晏终于没了耐心:「怎么,结巴了?小结巴,不要装,敢作敢当,拿出你平时的凶狠劲来。」

怀璧听到这一句话,心头一跳,霍然抬眸看他。他双目虽十分漂亮,却没有光泽,亦无聚焦之处,是个瞎子,没错。

那他怎么知道自己平时凶狠。

她在苏府一直是极尽小心之能事。连有眼睛的人都看不出她的狠劲,他一个瞎子,怎么知道?

因一时愣怔,她忘了抖动肩膀。苏晏冷笑:「不抖了?那我问你,你偷我东西,是想逃走?」顿一顿,鬆开她手,又沉沉补了一句:「想好了再说,我只消叫一声,你今日就能送掉半条命。」

怀璧想了一想,咬唇,点了点头。点完想起他看不见,又闷闷应了个「嗯」字。

苏晏沉默片刻,问:「你是哪里人?」

怀璧毫不迟疑:「眷城。」阿爹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自哪里,叫什么。

苏晏轻哂:「眷城?眷城近日在打仗?」

怀璧一怔,下意识「嗯?」了一声。

「血腥。」苏晏道:「你身上有厚重的血腥和……腐尸味……」

此话一落,怀璧下意识低头嗅了嗅自己。

苏晏道:「你闻不出来的。我是个瞎子,嗅觉比常人敏锐。」略顿了片刻,又补道:「眷城与睢阳虽相距数百里,但眷城是元帅府所在,眷城若是打仗,睢阳城中不会这么平静。而你身上的味道,非死一个人可以造成。」

怀璧怔怔盯着苏晏那空洞没有落点的眼,身上浮起一丝凛意之余,又有一丝奇异的惺惺相惜之感悄然冒了头。

良久,她垂下眼,攥着身上短衫的一角,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我全家被贼人杀了,我想…回去报仇。我不能待在这里……」

「你叫什么?」短暂的沉吟之后,苏晏继续问。

「阿棠,沈棠。」

「这是你表妹的名字。我问你叫什么?」

怀璧又是一惊,但很快便沉定下来——苏晏既能猜到她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然亦能轻易查到她是顶着表妹沈棠的名字被卖进的府。

「我姓江,叫江春桃。」怀璧垂首,低低道,这是她南下途中遇到的一位大姐姐的名字。

「身世离奇,名字却这么俗。」苏晏转眸,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一瞬,她觉得他仿佛能看得见。须臾,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们做个交易。」不知过了多久,见她始终没有反应,苏晏道:「我不告诉人你偷东西的事,往后我的药,你替我喝……」

「可是你的病……」怀璧下意识道。

「这与你无关。你想做什么,就奔着那个方向一往无前,不要被别的不相干的事干扰。」

怀璧想了想,许久,应了个「好」。

自那日起,怀璧就开始一顿不落地替苏晏喝药。苏晏的药很苦,但这点苦对她而言,比起塞北以来她经历的一切,算不得什么。

几日后的一天,又到了喝药的时辰,怀璧为了缩减那苦味在舌尖停留的时间,一股脑将那汤药仰脖灌下,如大碗喝酒的绿林好汉一般,将汤碗重重放回到托盘上。

原本一直阖着双目的苏晏忽然睁开眼。

怀璧放碗后恰与他目光相触,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吵着了他,连忙道:「我、我下次轻拿轻、轻放……」

苏晏却没有理会,沉默须臾,忽然道:「桌上有蜜饯,苦就吃一颗。」略顿一顿,又补了一句:「你我现在绑在一根绳上,这屋里的东西,无外人在时,你皆可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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