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剧烈撞击,打破走廊的寂静。
严慎和雷修纷纷看过去。
时见微跌撞出来,肩膀撞到门,仿佛感知不到疼痛,捂住嘴,撑着墙,弯腰埋头一阵干呕。
见状,严慎立马上前,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拍打着,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
单羽生从解剖室追出来,看到严慎,堪堪止步,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微微……」开口后,又不知道该怎么措辞,这件事对他而言,何尝不也是沉重的打击?
时见微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干呕,噁心涌上来带动的生理性泪花,同真正的眼泪混在一起,滑过鼻樑,坠落。又没入手心,晕湿在指缝。
看见她的眼泪,严慎也不再问了。他清楚了,里面冰冷的解剖台上躺着的,是她的老师,卜沅。
单羽生站在一旁,像安静的白杨树,不知道怎么安慰时见微,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门内的曹叮当和技术组的人,或撑着台子站着,或垂头坐在圆凳上。
敬畏、惊恐、不敢相信。
冷白刺眼的光,像是宣判终局的法槌。
「为什么?」
手从墙上滑下来,时见微跌坐在地上,声音低弱,哭腔浓烈,「我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在一分钟前我都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老师明明只是失踪……失踪和遇害明明不一样的,为什么?」
她喋喋不休,反覆问着为什么,找不到任何能够合理解释的理由。又或者,任何理由,都不合理,她都不能接受。
双目失焦,陷入「老师遇害了」的情绪里死循环。严慎跟她说话,她完全听不见。
眼泪无声往下掉,一串又一串,汹涌如江涛。
「时见微。」
严慎口吻郑重,连名带姓地叫她,箍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时见微回过一点神,直直看着他,眸子里的神色却依旧恍惚。
这股赤.裸的无助刺痛他的眼睛,眉宇间无比柔和,裹着暖风,抬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珠。
「别陷进去。」他说,「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把情绪发泄出来,不要质问自己。」
长睫轻颤,挂着浅浅泪珠。心底的情绪再度翻涌,眼泪蓄满眼眶,大颗大颗往下砸。
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情绪崩溃,胸口刺疼,过度呼吸导致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脖子上的经络次次紧缩凹陷,每吸气一次都会拉出一道长音。
意识到她怎么回事,严慎迅速扯了一个塑胶袋,对准她的口鼻,製造腔体:「微微,慢慢呼吸,别着急。」
因为哭得太厉害导致过度呼吸,体内的二氧化碳浓度降低,她有些呼吸性碱中毒。
塑胶袋在她的呼吸下,膨胀、收缩。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不哭了,脸颊挂着泪痕。
严慎握着她的手,捏捏她的虎口,平復着她的躯体反应。
时见微眼睛发酸,浑身冰冷,细微地颤抖着。她咽了咽喉,声音哽咽:「过年的时候,老师给我发微信,说他家小猫生了崽崽,问我要不要一隻,我说我哪里有时间养小猫,而且家里有小狗,会打架。年前他还因为我顺走他一盒柿饼,说我是贪吃鬼,我说他是小气鬼,明年冬天一定给他买全中国最好吃的柿饼。明年……」
被呛了一下,她抽了一口气,「明年他吃不了,这个小老头不会记仇吧……」
心口像是堵住了一样,又闷又疼。严慎擦擦她脸上的泪痕,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低声哄着。
案子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停滞不前,但她目前的状态不太适合做后续的尸检。
单羽生担心她,对严慎说:「你带她回去吧,照顾好她。」
又对时见微说,「后续的尸检,我和小曹来做。」
严慎低头,问她的意愿:「要回家休息,还是继续?」
里面躺着的是她的老师,于情于理,他不能替她做决定。他私心,是希望她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自己的情绪、身体,放在第一位,先好好休息。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的小姑娘,是勇敢无畏的女战士,挫败、伤痛都无法将她击败。哪怕有情绪崩溃的时候,也会在缓和后的第一秒,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
果不其然,时见微从他的怀里出来,直起上身,抬手挥开因为泪水和汗渍而黏到脸颊的髮丝。
「我来做。」她撑着膝盖起来,平復情绪,「我可以做。」
「微……」
单羽生张开口,话没说完,就见时见微揉揉小腿进去了。
他嘆气,转头瞥向严慎。
男人的视线没离开她,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之内,他才敛眸,背靠墙上。眉宇间团着郁浊,微捻指腹,沉眸。
「以前做物证实验,结果不对,她熬夜也要重做一份出来,挺倔的。」
单羽生突然开口。
严慎收手插兜,静静看他两秒:「精益求精的领域,需要小时法医这样的人。」
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单羽生笑道:「不觉得她难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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