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页

「一定要去?」

「是。」天初叩首,怒道,「我绝不能看着主子折在李家人手里。」

「天初。」裴醉声音忽得转凉。

天初缓了口气,神色敛着,半晌,垂首道:「是我失言了。当年鄂语堂说是盖家指使他造反的,自然与先帝无关。」

「以后这话给我烂进肚子里。」裴醉捂着胸口,抿着唇角的鲜血,皱了皱眉,「不该说的,不要说。」

「是。」天初跪在裴醉面前,声音渐低,「主子,你多保重。冬日记得保暖,别再提刀上马了,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好。」裴醉将他扶了起来,「苍叔,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必勉强。」

天初闻言,坐在床边,抬手替他擦去额角的汗,就像小时候,这孩子跟在自己身后学掏鸟蛋一样。

天初比裴醉大上七八岁,自小平白担了个叔叔的名头,自然把裴家这最小的孩子放在手心来疼。

「凤主子犟,说不听,偏要嫁。嫁了还不算,把命都搭上了。」那硬朗汉子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你也是犟,病成这样,还到处奔波,李家江山,和你有什么关係?不如跟叔叔回畲山,当个土匪,多自在?」

裴醉眼眸微弯,似乎是想起母亲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笑着低咳两声。

「阿醉啊。」天初嘆口气,「撑下去,再疼也要撑下去,苍叔一定找到办法救你。」

「好。」裴醉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凤眸一舒,「我裴醉,一诺千金。说不死,就不死。」

第13章 共枕

李昀肩披一件略厚的天青披风,站在主营帐不远处的篝火旁,对着微微摇晃的火光,拿出袖口中裴醉的私印。

半个拳头大小的方形印章,和田玉玉质细腻,纹理光滑,触手生温。

底下的『裴』字方正,最后一捺却又微微上挑,稳重中压着飞扬,刻印如舞刀。

这世上,除了裴家人和他,再无人知道,裴家幼子除了善骑射,长于刀法,更精通琢玉。

裴醉的身手深得凤阳长公主和宁远侯的真传,疏狂而沉稳。刀法大开大合,有万夫当关,一刀斩山河的气象。但于微处细腻,能斩飞花,劈坠叶而不伤枝茎。

世人皆道裴家幼子杀伐果断,有长公主悍勇之风。

可少年时,李昀曾见那人于树下琢玉,一双略带薄茧的手拿刻刀,半点不沾刀光血影,温柔而细緻。

李昀眸光柔和了不少,右手拿着蘸了水的白绸,把上面的血迹仔细地擦干净。

若是山河安晏,家国清泰,那人便不必将这双琢玉的手,染上无尽的鲜血了。

「不生气了?」

李昀正专注于擦着最后一点血污,却听见裴醉的声音在耳边蓦地响起,手中印戳没拿稳,从指缝间掉下,正好落在那人的掌心。

裴醉捏紧了印戳,对着火光翻来覆去的看,讚赏道:「果然是李元晦,无论做什么都一丝不苟。」

李昀恨透了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每次听见那人说话,心里都忽上忽下,连呼吸都乱成了一团。

「好了,彆气了,气大伤身。」裴醉替他抚着后背,安慰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李昀摇摇头,沉声低道:「忘归,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嗯?」裴醉走到他面前,视线柔和地垂在李昀的脸上。

「足足五年未见,又横亘了无数的猜疑与未知。我知道,你我之间的信任,还需要时间来磨合。」李昀缓缓呼了一口气,「不光是你,我亦需要时间。」

裴醉正想笑着解释,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慢慢收起了唇边的笑意。

「好,不急。」他拍拍李昀的肩,「我们,还有时间。」

李昀抿白了双唇,点点头。他将白绸攥进手中,抬手探着他额头的温度,皱了皱眉:「怎么还是这么烫?」

「急的。」裴醉无辜道,「怕元晦生我的气,一怒之下,又跑三年。」

李昀无话可说。

他抬袖,朝着主营帐的方向伸出了四指并齐的手掌:「烦请兄长住口,回去休息。」

裴醉攥着那书生削瘦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那满脸无奈的梁王爷夹在手臂下,半拖半拽的一同而行。

「刚刚在马上一直让我说话,现在又让我住口,怎么,元晦这三年还平添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王爷威风?」

「...不及兄长半分。」李昀挣不过裴醉,又怕动作大了,让那人刚刚止住血的伤口重新崩裂,实在是举步维艰,只好嘴上稍微回敬两句。

裴醉轻笑一声,却见那人微微皱着眉,脚步略有些踉跄,左脚轻,右脚重。

「怎么,伤到了?」裴醉眼神一凝,将李昀轻轻扶进营帐中,把他放在床上,半跪在地上。

「别...」

李昀正要阻止,裴醉却已经将他左脚的官靴脱了下来,捲起裤脚,露出脚踝处那纵横斑驳的陈年旧伤。

裴醉瞳孔一缩。

他缓缓放下白色宽鬆布料,右手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将自己埋进了烛火阴影里。

「元晦,你休息吧。」裴醉声音自暗处而来,听不出喜怒,「为兄,出去找酒。」

李昀揉着脚踝的微肿,抿着唇,低道:「你还在发热,身上还有伤。」

「快退了,不要紧。」裴醉慢慢上前,抬手,替他拆了半束的玉冠,如瀑的墨发垂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如有侵权,联系xs8666©proton.me
Copyright © 2024 23小说网 Baidu | Sm | x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