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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肯回来了?」

裴醉反手捏着申高阳脆弱的小手骨,耳边响起杀猪般的哀嚎:「你鬆手,鬆手!有辱斯文,裴忘归,你这武夫!」

「这四大家的墨,哪个最好?」

申高阳鼻孔朝天,嗤之以鼻:「果然是粗人。这文无第一,墨自是亦然,各有各的好。」

裴醉不耐烦地用手指随便弹了一下申纨绔的胳膊肘,又一声嚎叫响彻云端。

申高阳噙着泪光,用手指点了一砚方墨,质若脂犀,光洁细腻:「青大家的,一墨万金,我心头好。」

他取了墨,搁在裴醉手里:「如果你要,随便开口,就有人排着队往你府里扔,还用你大驾光临,亲自选墨?」

裴醉白了他一眼,将墨放回东家手中,从袖口里掏出十两银子,搁在柜檯之上:「耽误的流水,不够再跟文林世子要。」

店铺之外,申高阳试图与裴醉勾肩搭背,结果被裴醉一记冷眼吓得手一哆嗦。

「裴忘归,你以为你当了狗屁摄政王,以前那点风流纨绔事儿就能被抹掉了?」申高阳用胳膊肘怼了怼裴醉的胸口,「是吧,裴四纨绔?」

裴醉抬了抬眉:「是啊,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叫声世叔来听听?」

「裴世叔~」申高阳一贯是宁弯不折的好纨绔,抱着裴醉的手臂,笑眯眯道,「啧啧,你这脸冷的,怎么,你心情不好?」

「...」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又惹元晦生气了?哈哈哈哈,你总是...」

裴醉反手捂着申高阳的嘴,脚踏两级石阶,拖着他的衣领,将他丢在了皓烟斋的屋脊之上。

申高阳眼泪立刻窜了出来,抱着裴醉的胳膊,两腿发颤,抖着声音,颤巍巍道:「忘,忘归,我,我怕,你,你真狠...」

裴醉解下腰间的酒壶,坐在青瓦屋脊之上,摩挲着酒壶瓶口,望着御街东处的梁王府,目似沉暮。

「别,别喝。」申高阳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用手抹了一把,糊在裴醉的酒壶上,大着舌头,哭笑难辨,「太,太医早就说过,你,不能,不能喝酒...」

裴醉果然嫌弃地盯着酒壶上的爪子印,无可奈何地扔下酒壶,躺在屋脊上,盯着风雨欲来的黑云压城,淡淡道:「子奉还没回来?」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申高阳的舌头忽然就捋直了,「你给他派个什么差事不好,非要让他去接管京营?那是人干的吗?啊?」

「是啊。」裴醉轻道,「确实辛苦。」

「亏你还知道!」申高阳掰着爪子,怒气冲冲道,「本来子奉身份就尴尬,现在你让他跟那些世家子讨人,这不是害他吗?」

京营麾下三大营,神火、千军、乘撵。

神火曾是锐不可当的火器营,掌火铳火炮。

千军是殿前禁卫军,曾是最为精锐的京师步骑兵。

乘撵则为皇家军卫,掌仪仗、轿撵,是君王御驾亲征时的后卫。

然而时迁事移,自从文帝五大征兵败后,大庆兵力急剧衰败,将领几乎尽数葬身在北九边与南水寇手中。

而不食人间烟火,空谈救国之计的文官,开始以迅猛之势掌控兵权。

在兵部文官带领之下,曾是护国精锐的京营,现在也成了老弱病残之师。吃空饷的兵卒,十之有六,其余几分,还要再分给承启那些纨绔的世家子弟,当做看家护院之狗。

裴醉低低咳嗽一声,皱眉不语。

「忘归?」申高阳用手指戳着裴醉的胳膊,低声道,「你又病了?趁早回府,别吹风了。」

裴醉抬眼,拨开申高阳那眼泪纵横的小脸,然后将手在他袖子上擦了擦,嫌弃道:「堂堂文林世子,怎么跟个小要饭的似的。」

申高阳手脚紧紧箍在裴醉身上,咬牙切齿道:「脏死你。」

「等子奉回来,让他来找我。」裴醉轻笑,「还有,别总想着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也该学着担起责任来了。」

「别用这么老成的语气跟我说话。」申高阳掏了掏耳朵,「就比我大几岁,叫你一声世叔,还真把自己当老祖宗了?」

申高阳一句话没说完,余光瞟见那摄政王又噙着一副要杀人的笑意,脊背一抖,立刻话头一转:「我申子昭愿为大庆散尽家财,千金换世叔展眉一笑~」

裴醉拎着申高阳脖颈后的月白色直领,脚踏屋檐,另一隻手扒着屋瓦,将他轻轻丢了下去。他蹲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看那狼狈的申世子,笑道:「说到做到。正好子奉传信来说,神火营铜铁皆缺。有子昭你仗义疏财,想必子奉也会以你为傲的。」

申高阳愣了半晌,掏出刚才那一方徽墨,气得口齿不清:「本来我还想替你把这墨送给元晦,现在,哼哼,我把它当了也不给你!」

裴醉抬着笑眼,紫袍被秋风吹得猎猎,转身便消失在承启如烟的夜色中。

第52章 巫蛊之医

裴醉刚回府,便有人禀报,方大夫又买来一笼子活兔子,已经守在房间里一整日都没有露头了。

小厮哆哆嗦嗦地形容着方宁房里的药渣子,还有那鲜血淋漓的尸块,脸色都白了。

裴醉瞥着小厮有些陌生的脸,淡淡笑了。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柄古铜色的短匕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像是在百无聊赖地团着玉器。

「本王说过,不许进方公子的院子,怎么,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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