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李昀身体本就没有力气,雪上加霜地侧摔在冷硬的木板上,白皙的腰臂恐怕都青紫一片。
他脸色惨白地抬起了头,即使睫毛剧烈地发颤,却仍是怒目盯着盖无常。
「殿下恐怕不知道,淮源府里无数个男宠花魁,都是盖某的入幕之宾。而其中...」盖无常舔了舔嘴唇,「...盖某最喜欢性子烈的。」
李昀从没有被人用这种剥皮拆骨的赤裸视线打量过,他心口怒意迸发,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越发青白。
「殿下当真是绝色,这骨相皮相几乎都是完美无瑕。」盖无常伏在李昀侧颈,深深地嗅了一口,「就是不知,床上功夫如何?」
那人腥臭滚烫气息擦过李昀的雪白侧颈。
露骨的挑逗让李昀厌恶到了极致,他侧过脸艰难地忍着反胃,泪水便顺着眼尾滑了下来。
盖无常用手攥着李昀的下巴,将他的头掰了过来。
「美人,哭了?」
李昀睫毛上沾着破碎的泪珠,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定定地看着盖无常的脸。
「盖家以商道起家,官至九卿,传闻盖家主思维慧达,手腕通天。可今日一见,本王确实有些失望。」李昀声音嘶哑,语气平淡,「这报復,实在是幼稚极了。」
盖无常没料到在这般羞辱下,李昀还能维持神志清醒,不由得微微鬆开了手,抚掌而笑。
「殿下果然非常人。若殿下是盖某的盟友,恐怕当今的皇位早就换人来做了。」
「崔家是盖知府的盟友,先太子仍被你们设计所杀;高家亦是盖知府的盟友,可盖知府依旧安排吏部盖家旧部对本王下手,陷害栽赃于高家。」李昀身体瘫软,可语气冷硬,「盖家主的盟友,可真不好做。」
盖无常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
他揪着李昀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拽到了棺材板上。
李昀闷哼一声,白着脸,眼神清冷淡然。
「殿下,觉得盖某的手段不入流?」盖无常沉声低笑,桀桀如地府无常。
李昀神态自若,如同看戏班子一般。
「殿下可知道,盖某今日为何请梁王一叙?」
「无非是新仇旧恨。」李昀淡淡道,「五年前的税收之策,五年后盖顿下狱。」
「税收之策。」盖无常含笑重复着,「殿下就没想过,同为清林一体,为何李昊会公然反对清林取消税收一策?」
李昀冷淡掀了眼皮:「太子皇兄仁善睿智,心怀天下,虽身在崔家,却不与清林同流合污。」
盖无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倒退了两步,绷着脸,没忍住笑,笑得眼泪横飞。
「梁王...殿下。」盖无常抹了眼泪,蹲在尸体旁边,拽着那破布血渍衣服擦了擦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盖某,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李昀抿着苍白的唇,将目光投向捧腹大笑的盖无常,微微蹙了俊秀的眉梢。
盖无常怜悯地看着李昀。
「傻孩子,你可知,江南八府商户大家若真交了商税,每岁流进东宫的黄金白银要减少多少吗?」
李昀呼吸顿了一下。
接着,清冷的双眸微微染上了不可察觉的冷冽。
可在这极力强撑着的冷漠之下,却藏着隐约的心慌与心寒。
「事实黑白,全凭盖家主一张嘴。」他话语压着微颤。
盖无常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李昀冰凉的侧脸,嘆道:「国库吃紧,东宫陈设却奢华,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李昀避开他的手,厌恶地将下唇狠狠咬出了血。
「大庆江山不稳,你父皇提防清林已久,他会容许崔家作为外戚,公然站在太子身后?」
李昀乌黑的长睫微微地颤抖着,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盖无常看着面无血色的李昀,笑意深厚。
「你的太子皇兄想要稳坐东宫,他会不会认为你这个饱读诗书,心思纯善的四弟碍眼?」
李昀清隽的双眼染上了一抹绝望的红,他冰冷而倔强地盯着盖无常,可眼前一阵阵地泛起黑雾,喉咙间已经带上了血腥气。
「殿下恐怕到现在还不知,为何自己那日会晕倒在东宫里吧。」盖无常含笑道,「殿下好好想想,那日,是谁邀你去东宫的?」
李昀并不回应,可剧烈起伏的单薄胸膛和毫无血色的双唇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其实,殿下真的该感谢我和顿儿。杀了先太子,灭了东宫,也算是,替殿下报仇了。」
李昀抿唇闷咳,身体微晃,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不愿意去相信盖无常的话。
五年前,那般温润如玉的太子皇兄,冰冷地倒在自己身旁,七窍流血,死相悽惨。死前,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用长臂护住了自己。
无数次午夜梦回,李昀总是冷汗淋漓地绝望,为何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太子皇兄。
可,回忆不停地在他心底扭曲,他竟忍不住抽丝剥茧地回想起当年两人相处的时光,越想,心越凉。
盖无常居高临下地望着李昀青白的脸色,最后,给了他一击。
「殿下,你猜,王首辅和摄政王知不知道这件事?」
李昀瞳孔猛地一缩。
不要。
李昀拼命地摇着头,不让脑中那飞速的思绪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偏偏那无情的话语像是在心底生了根,像带着尖锐枯枝的藤蔓将他单薄的身体一层层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