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有序进殿,将殿内围了起来,检查落了一地的箭矢。
好好的中秋宴,就这么被迫中止。
卫世子择选世子妃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鹿白看了一圈,却发现景殃已经离开。
内侍走过来,请她去休息。
鹿白只好收回目光,点点头,带着吓坏了的墨竹回栖云宫。
大殿外,夜幕深深。
澄明的圆月高悬于上,把青石地板路映照出一片冷辉。
墨竹给鹿白披上斗篷,边走边道:
「郡主,今儿的刺杀当真凶险,您伤口还痛吗?」
鹿白思忖着方才的事,突然停住脚步。
不对。
景殃的态度……有点奇怪。
他那个眼神,带着往常没有的关心,以及……
三两分愧疚。
没错,就是愧疚!
鹿白直挺挺地立在这里,在这中秋夜色里,无端冒出一个大胆而又的猜测——
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一瞬间,冷汗爬上背脊。
她惊在原地。
这个猜测太匪夷所思,让她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又觉得确信无疑。
如果这场刺杀真是景殃干的,那他对自己过分关心的态度就能解释了——
是他派来的刺客,她却被误伤。
但鹿白却想不明白。
景殃是想刺杀广南王吗?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不是关係挺好吗?
假如这是真的,那景殃跟广南王关係或许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那么,她之前的一些猜测就要全盘推翻。
鹿白冷静片刻,转身往回走:「我不回去了,我要出宫。」
她用没受伤的手臂朝墨竹挥了挥,把墨竹的哀嚎声抛到脑后。
无论如何,她得去探探景殃的态度。
顺便……陪他过个中秋节吧。
看在他孤家寡人的份上。
中秋节的夜晚,街上一夜无禁,灯火通明。
以防刺杀事件引起慌乱,被昭和帝下令大臣们三缄其口。
因此只有来参加中秋宴地臣子知晓此事,京城中普通百姓仍然不知。
城里,家家户户都点了红灯笼,院内薄烟袅袅,团圆赏月。
街上不乏出来走动的百姓,三两成群围而嬉笑,热闹至极。
鹿白加快脚步走到楚宁王府,顺利被放行,轻车熟路地往主院去。
楚宁王府偌大奢丽,却比外面冷清许多。
侍卫照常站岗,严肃有序,主院空无一人。
鹿白提留着裙摆,嘀咕道:「景殃人呢?」
房樑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伤养好了就到处跑?」
鹿白顺着声音抬头,看到院落主屋上方的黛色瓦顶上站了个人。
他正跟褚一交代着什么,见她走近,挥手示意褚一退下。
褚一瞥她一眼,一副被搅扰公事的不满神情,默默闪身消失。
鹿白:?
她突然觉得她来得不是时候。
景殃从屋顶一跃之而下,走到她面前,低眸在她伤口上看了几秒,道:
「疼不疼?」
「疼!特别疼!」鹿白理直气壮地伸手,「你没保护好我,让我受伤了,要给我补偿。」
其实现在回想,景殃当时的表现也有古怪。
那刺客武功能有多高深,在卫祁光和他两人的夹击下都不落败?
除非是景殃放水,故意造成「被缠住」的假象。
景殃闻言挑了挑眉。
他没拆穿这个小丫头的口不对心,难得夸了一句:
「今日射艺表现得不错。」
「……好吧。」
鹿白没坚持几秒就坦诚道:「其实我是来陪你过节的。」
本以为景殃会说不需要之类的,但他破天荒地笑了下,低声说:
「嗯,谢了。」
鹿白没料想到这个回答,半晌,闷出一句:
「不客气。」
景殃指了指屋顶:「上去看看?」
「好啊。」
鹿白拣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脖颈。
鼻息凑得极近。
她心跳微微一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甚至,她能看清楚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景殃掀眸,由高至下地瞥她。
两人对视了数秒。
片刻后,景殃终是没计较,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提气而起。
不过是两息,鹿白的脚底就踩到实地。
景殃把她放好之后又跃下屋檐,走进主屋里,半炷香后端了一盘梨月饼上来。
「王府厨子刚做的,尝尝。」
他把梨月饼递给鹿白,打量她几眼,道:「陛下是不是在吃食上苛待你了?即将及笄,怎么个头就这么丁点儿大。」
「哪有!我能长高,你别乌鸦嘴。」
鹿白在屋脊边缘坐下,小绣鞋脚丫在空中踢踢晃晃,不经意道:
「说起来,今晚的刺杀让我的肩膀到现在还在痛。要是被我抓到幕后主使,我定不放过他!」
「就凭你的三脚猫功夫?」
景殃眉梢微微一扬:「况且你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吗?」
「不知道啊。」
鹿白哼道:「但幕后主使险些让我受重伤,我想把他抓进皇宫当公公服侍我,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