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的事,盛媗听了卫衍这话只得彻底抛下,她忙问:「殿下难道白日在等我?」
卫衍在一张梨花木的方椅上坐下,随意地理了理袍摆,这才慢慢抬起眼:「所以,你为何没来。」
「……」盛媗一噎。
她那点小心思哪里能叫端王知道,脑子飞快转了转,扯谎道:「我想着……殿下身为皇子,白日必定事忙,所以不敢前来打搅。」
卫衍眯了眯眼,刚要开口,盛媗忽地朝他绽开一抹明灿的笑:「幸亏我来得晚呀,殿下果然很忙,忙到现在才过来呢。」
卫衍:「……」
他自是故意将人晾在这里的,但她这般说,他却不想将话挑明,倒是堵得他哑口无言。
盛媗本来不知道卫衍是故意晾着她,只是方才听他质问为何白日没来,心里隐隐有了一点感觉,感觉到端王好像是不高兴了。
盛媗主动往卫衍面前去,隔着他三步远停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殿下现在要教我了吗?」
卫衍一整日的烦躁心绪,在方才看见她拿着木偶时都变成莫名其妙的心虚了,这时也再提不起什么恼意,终究只将人淡淡扫了眼,便叫守在雅厅外的玄羽将笛子送了进来。
盛媗拿到手的不再是她之前的那支,已经换了一支更好的。
她将笛子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卫衍蹙了下眉,上前纠正她的指法。
等将基本功粗略讲解了一遍,盛媗才在卫衍的指点下吹了几个单音出来,倒不似之前那般刺耳了。
盛媗吹完,立马转眼看卫衍,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期待地看着他。
卫衍垂着眼不悲不喜,微漠地点了一下头,盛媗便灿然笑开。
「自己再练练。」卫衍道,说罢朝他先前坐的那张方椅走过去,显然只打算当个监工。
盛媗指望着亲近他,当然不肯放他去一边隐身,立马出声阻止:「殿下!」
「怎么?」卫衍转头,望着她。
「殿下,我……」盛媗「我」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后半句,「我、我想听殿下吹一曲,可以吗?」
卫衍转过身,面具后漆深的眼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
盛媗手背在身后,细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去扣弄长笛的小孔:「我、我自己吹得不好,想让殿下熏陶熏陶我。」
卫衍盯着她。片刻,抬手唤了玄羽。
玄羽送了另一支长笛来,卫衍接过,扫了她一眼,将长笛横至唇边。
盛媗以前学过乐器,也听过教习的师父吹过笛,但今日她才知道,原来笛音竟可以吹得这般好听,就算她于此道毫无天赋,竟也能为这乐声如痴如醉。
她好像置身于一座巍峨的宫城,四下所见皆是耸入云天的高墙,高墙之下,荒芜冷寂,明明是一座城,却空空荡荡,天地间,只她一人。
忽然,天上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顷刻间将四周覆盖得一片雪白,四下里除了囚笼般的高耸宫墙,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及至大雪将她淹没,万里冰封,寒霜刺骨,而天地间,仍只她一人。
曲音停下的时候,盛媗仍沉浸在笛声的幻象里,兀自发怔。
卫衍看见她忽地瑟缩了一下,皱了皱眉:「你很冷?」
现在可是六月底,就算是晚上,也不至于冷得发抖。
他这才注意到她穿的衣裳,是一件芙蓉色乳云纱对襟长裙,她穿这样的颜色格外清丽,只是夜里会不会有些单薄?
「不、不冷。」盛媗终于回过神。
她不是真的冷,只是方才端王吹的曲子让她觉得冷。
「这是首什么曲,叫什么名字?」盛媗好奇问,谱这曲的人,仿佛很孤独。
卫衍看了盛媗一眼,随意道:「没名字。」
「没名字?」盛媗不是很明白。
「本王没取。」卫衍道。
盛媗愣了愣,片刻瞪大了眼睛。
第37章 麵条
盛媗反应过来这曲是端王作的之后,身为一个双亲不在、哥哥蒙冤的人,她竟然对好歹是尊贵皇子的端王,产生了一点同情。
来兴陵之后,她已经听了不少关于端王的事,比如端王的母亲宸妃娘娘,除了皇帝,从未没有人见过她,是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人;再比如端王自己,则是常年戴着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一对母子,仿佛都见不得光。
都说端王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可盛媗也没觉得端王和皇帝有多亲近,太子、三皇子、六皇子,都时常入宫,端王却很少进宫,甚至,都很少出端王府。
名义上是皇子,但好像和整个皇室又格格不入。
「愣着做什么,」卫衍见人呆着,出声提醒,「又偷懒?」
盛媗猛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端王好半天了,她忙移开视线,又小声道:「什么叫「又」,我刚刚偷过懒吗……」
卫衍没理会她,让她自己又练了一会儿。
盛媗自觉练得差不多了,又跑到卫衍跟前:「殿下,你能不能把才才你吹的曲子教给我?」
盛媗这个提议,在卫衍看来,无异于才刚学会走,就急着要学跑,但因为盛媗想学的曲子是他方才吹的那支,卫衍竟罕见地有些惝恍。
「谢殿下!」盛媗喜滋滋道。
卫衍一下子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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