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就是适婚之龄,你舅父传来家书,谈及你与姜临的婚事。」
她未等姜梧语毕,便出言打断,
「母后,不可!」
姜梧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朕近日听闻,你在西北之时与他走得颇近,他此次回朝,你二人也时常来往。」
「儿臣与他相交,并无关风月。」
「朕还未糊涂,自然知晓你与他并无男女之情,只是你还未待朕说完,便打断了朕的话。」
得知是虚惊一场,她莫名替自己捏了把汗。不知从何时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八个大字,竟觉得是一场负累。
可从前她与温琢赐婚之时,却并无此感,许是那时不知情为何物,许是……她早已对他颇有好感。
情之一字,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儿臣知错。」她垂首恭顺道。
姜梧并未与她相较,
「身为人母,朕本该为你谋求一个平顺将来,但朕不仅是母亲,更是主君。这桩婚事,朕自打接到那封书信起,便没打算同意,你可知为何?」
「如今您已登上皇位,姜氏在朝中地位更是如日中天,您不愿看它一家独大,可对?」
云怀月试探答道。
「是,但也不全如此。」
「那是......」
「朕吃过这种苦,便不愿以你的婚事相逼,朕知道你有心仪之人,但朕只能容你一人放肆,绝不能纵得随便何人都可觊觎公主。」
她沉默半晌,憋出八个字来,
「儿臣的确心系温琢。」
「你可知你二人身份如今云泥之别,朕虽不迫着你非要嫁与谁,但也不是由着你胡来。」
她垂下眼睛,一时有些委屈。
明明是母亲试探自己心意,她坦诚相告,反倒又来否定她的情意。
姜梧见她不做声,接着道,
「你与姜临的婚事,除了朕那个糊涂哥哥一厢情愿,朕不愿,你不愿,姜临也不愿。只是他求朕莫要允准他父帅所请之事时,加了个条件。」
云怀月心下思忖,这个倒霉姜临.......定要找个机会骂他一通。
「什么条件?」
她抬头与龙椅之上的母亲对视。
「还记得朕曾允你,大赦天下之时,便解了温琢的罪奴身份吗?」
她沉声,
「记得。」
「姜临上请西北之地,先逢旱灾,又遭人祸,一时官员凋敝,不若让温琢去往西北,为官五年,以赎父罪,自此远离朝虞。你,可愿?」
姜梧缓缓道来,暗自观察着眼前女儿的神情。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只是漫漫人生的须臾片刻。
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人在别处重新开始,甚至自成一番天地。
她当年入宫前,曾天真地想过义无反顾地随孟元秋走,不论何处;
入宫后,希望他永在朝中,与她日日得以相见;
可偏偏她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如今云怀月面临着类似的抉择,她会何去何从呢?
姜梧其实很好奇,她与自己,究竟是否会一般。
五年.......
云怀月怔在原处,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喜在她所求母后当真同意,喜在他可去施展自身才华。
她前些时日,还在思虑是否成为困住他的枷锁,如今便有一把现成的钥匙递来,告诉她,开与不开,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如今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数月相处,已成习惯,她忧心此后的欢欣喜悦不能即刻分享,痛苦忧愁也不能获得拥抱。
这漫漫五年时光,终只得与自己作伴。
可当她设身处地,替温琢着想时,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允他自由。
姜梧瞧着她眼中自喜转悲,最后释然,悠悠开口答她,
「儿臣愿意。」
哦?这倒颇令她意外。
她竟愿放他走。
她当年,可真的很想,很想把孟元秋绑在身边。
「好,朕即刻拟旨,你便代朕宣旨吧。」
她扬起一抹悲惋的笑容,不知是在感伤自己,还是感伤那人。
云怀月携圣旨踏出殿门,还未走完宣政殿前汉白玉筑的台阶,便见姜临前来。
姜临多见她不施粉黛,素衣简朴,却是头次见她身着宫装。
长发乌黑如墨,插着珠翠步摇,摇曳生姿,眉不描而黛,双唇艷若春杏,蓝衣金线,绣大片云纹凰鸟,有一种慑人心扉的华贵明艷。
只是她正双目出神,踩空了一阶台阶。
他顷刻飞身抓住她的手臂,若是再晚片刻,她怕是已经滚至阶下了。
「在想何事?如此出神,倒不怕摔坏脑子。」
「......」
云怀月道谢的话刚欲脱口而出,听见后半句便打消了念头。
这人,为何偏偏不会好生讲话呢!
她理了理衣冠,并未如往常一般与他口舌相争,
「多谢你了。」
目及手中圣旨,便正了正色,声音带了缕庄重,
「温琢之事,也当多谢你。」
「谢臣作何?」
他一双凤眸不愿从她身上移开,但好在站在台阶之上,比她高出一个头来,她也并未察觉他在盯着自己看。
「臣只是为了将他从你身边支走。既然臣已明悉你心中所想,将他调至西北,与我同在一处,五年后,你二人定情意寡淡,届时臣便有可乘之机。臣是在为自己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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