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时常感念你们,是因为你们曾救我于水火,为我报仇,又替我寻后路,所以我不愿见旁人利用你们的善意。毕竟,当善心总被人利用,反而变成伤人伤己之事,那么将不会有人,再向当年的梅染伸出援手了。」
谈及于此,她向叶岚风绽开一个感激的笑容。
「如今,也算我勉强报答了叶公子当夜治伤赠药之恩。」
叶岚风冷言道,
「我不需要这种报答。」
梅染垂首笑笑,自顾自接着道,
「曾经的我总以为,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足够坚持,我就能等来公主,等来陛下,等来李尚仪,等来许多仁善正义的人,正如你们现在这般,打算为我寻一个公道。可这等待的过程实在漫长痛苦,我不愿再经历。」
她忆起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场面,无论是在湖边,亦或是在东宫,众人衣袖遮掩的口齿唏嘘之下,皆充斥着对女子最为恶毒的揣度和猜测,那便是——
明明她是受害者,只因为对方是身居高位的男子,却始终觉得是她倒贴,她□□,她心甘情愿。
「人应该去给自己寻公道。」
人生经历能抹去,能隐瞒,但埋藏于记忆深处的恐惧,註定难以遮掩和遗忘,只需燃起那根引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直至炸开四散,彻底消弭。
「梅姐姐。」
云怀月望着她的眼睛,与温琢谈话后植于心表的根系又往深处扎进几分,随即漾出一个笑容。
「能救你的,从来不是『仁善正义』这四个字。也不是我,不是他,不是任何一个人。是名衔带来的权力与财富,是智慧以及武力的压制。若想实现自身心中所念的正道,这些,都是不可或缺之项。否则,可能只会落得一个下场,那便是『人善被人欺』。」
梅染静静听着她这番话,并未避讳叶岚风在场,开始一点点整理衣衫,直至恢復如初。
云怀月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许多女子这一生都会经历数个阶段。
诸如遵循教导,将衣袍裹紧,不愿将半寸肌肤示于人前;
再至去反抗教条,开始展露身为女子的特有属性,我身为女子,本就婀娜;
终至不再在意旁人凝视——
我即如此,去留随意。
梅染一头青丝虽仍散开,但不復先前凌乱,只静静垂着,宛若乌墨云锦。
当她站在云怀月面前,叶岚风莫名觉得,眼前的画面因二人对视浅笑,而变得旖旎绚丽起来。
「公主,还记得温公子回京前,你与我交谈的话吗?」
「自是记得。」
「如今我当真想好了,你呢?」
「我也一样。」
温琢说得没错,她心中想要的天下,旁人给不了,也不该寄託于旁人,无论是陛下,还是兄长。
正如想做一家之主,需掌一家之权。
若想掌天下之权,她需自己站至权力顶端,掌管天下财富与军队,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创造自己想要的世界。
梅染垂下眼睛,睫毛微颤,为先前叶岚风的推测作了补充,
「今日晨起,我按照惯例先去养心殿,许是趁我不在之时,他们将太子墨宝藏至我房中。后我待陛下上朝后,刚回房内,便瞧见满室墨宝,我正翻看,忽见有宫人闯入,如方才叶公子所为那般,被他强制灌下一杯茶,而后,便瞧见了张素瑛。」
云怀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虽已明了七八分,如今听她亲口道来,仍觉不忍。
「那时,我已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她同我讲,昨夜瞧见我与叶公子宫中私会,若想他能好好活着,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后来,我醒来时,便已身在东宫了。」
梅染声线悽然无奈,
「公主,你也知道,她一直试图拉拢我,我却不为所动。软的不吃,自会来硬的。毕竟我是陛下身旁唯一一个她还能得以拉拢之人了,芳缨姑姑与李尚仪,她根本无从下手。」
叶岚风终是得以有间隙插嘴,不解道,
「可太子是她夫君,她为何要拱手将别的女子,送至夫君榻上?」
云怀月不禁轻笑出声,
「梅姐姐,瞧,叶岚风已算得上是一个好男子了吧?难免还是会下意识觉得,世间女子,皆会以夫君为重。」
梅染抿唇一笑,并未接话。
叶岚风瞳孔中的不解逐渐变为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妃并不在意太子究竟心属于谁,她只是看重东宫的权位?」
「还不够明显吗?当我以陛下为表率时起,天下女子总有人也会以她为表率。她既成功,就会涌现无数人跃跃欲试,试图復刻她的成功。从某种程度来讲,张素瑛倒也很值得敬佩。」
「公主,你愿与我演一齣戏吗?她既设计将我与东宫捆绑在一处,那我不如假意顺从,与你里应外合。」
云怀月目光晦涩,思虑许久,道,
「这很危险。」
「可我不想选东宫,我想选你。」
梅染朝她走近一步,目中满含坚定。
「其实许多事情,我都知道。你筹措书院,不只是为让女子读书吧?你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有朝一日,女子也可科考,能堂堂正正步入官场,我说的可对?」
云怀月被她戳中心思,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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