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吗?」
饶是芳缨在宫中看遍尔虞我诈,也不禁有些动容,
「你不仅会死,此事涉及朝政,必定会载入史册,连你在史书中的身后名也......世人会议论,你曾深得陛下器重,却因名利勾结逆贼,意图夺位,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骂名吗?」
「我不怕。」
她目光灼灼,
「我若在意世人议论,早该在初见她之时,就已成了累累白骨。」
芳缨叙毕,云怀月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雁行断翼,月坠花落。鸷鸟不群,兰摧玉折。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千秋万岁,声颂悲歌。」
温琢默念出纸上所写,轻声问道,
「你写给她的墓志铭?」
云怀月点点头。
「史官如何书写,我干涉不了,但我终于明白,陛下为何埋骨青山,只将衣冠葬于皇陵,且并未让叶太医带回任何话语。」
她抬手拭去眼角泛出的泪,一字一句道,
「人的一生,怎能由这三言两语概而论之呢?陛下一生有得有失,如今我成为宸国的帝王,或许也做不到最好。我只是个人,我也会有局限性,但我会一定成长。」
她转过头来,扬起一抹笑容。
「正如我要女子能够参加科举一般。我开了这个头,就会有后人追求效仿,会有人洞察我的本心,借鑑我的经验,补足自己的错漏,做得比我更为出色。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
她垂首看向手中的这页薄纸,
「千百年后,我写给梅姐姐的墓志铭,若被旁人发现,许能从史书寥寥几笔的间隙之中,来探寻她真正的一生。」
她仰起头,又接了几滴雨,想衝散眼眶中的酸涩之意。
「走吧,回宫去。」
自皇陵打道回宫的路上,她将随身装着的锦囊递给温琢。
温琢接过,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抬眼便见她望着他道,
「我将濯寒一同放入母亲的皇陵之中了。」
「不将她……与你父皇合葬吗?」
她摇了摇头。
「那可不是她所愿。」
「不如去映水斋坐坐吧,你如今拿着蘅芜玉佩,却从没吃过那儿的任何茶点,当真不像一个合格的主人。」
她撇了撇嘴,道,
「如今这天下都是我的,何谈一个区区映水斋。不过你说的是,我们不妨去那处坐坐。」
车舆停在映水斋门前,温琢先一步下车扶她,引着她入内。
她穿过水上浮桥,却见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呜呜,殿下!哦不,该叫陛下才是!」
她眼中平静的光一点一点亮起,在皇陵处强忍下去的泪水,终落了两行,
「大李!小马!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
她竟然在此处见到了她往日身旁随行的众人。
她还以为,他们皆死于那个被张素瑛伏击的清晨。
她转头望向温琢,见他正含笑望着自己,惊喜道,
「是你?你怎么做到的?」
「臣只知道,张素瑛当庭宣布遗诏之后,定不会任由你活着来寻她的证据。所以定会在你出宫后,想办法对你动手。」
「恰巧邱叔前些时日的字条中,有谈及她与京畿巡防来往密切,臣便设了这样一计。」
「所以,是你安排的人,在入宫前对我动手?」
他点点头,目露歉意,
「臣没告诉你,是怕你届时装得不像,若是演砸了,后面可就不好扯出京畿巡防之事。」
「他们很有分寸的,不会伤及要害,只是封了穴道,休息几日,便又如初了。」
「那,那满地的血是怎么回事?」
云怀月讶异道。
「是猪血!」
邱叔捧着一盒子点心笑眯眯地出现。
「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都是自己人,不必讲这么多虚礼。」
「小主人命我连夜宰了好几头猪,本来映水斋散客就不多,平日只招待贵客,那几日啊,不知做了多少份梅菜肉酥饼。吶,这食盒里也有一小份,陛下带回去尝尝。」
「邱叔,我早就将蘅芜玉佩赠给她了,她才是此处的主人。」
邱叔一拍脑袋,
「对对对,瞧老奴,这不是老糊涂了嘛!」
而后,他盯着云怀月,张了张口,又挠了挠头。
云怀月一边瞧着食盒中的点心,一边道,
「您想说什么便说吧,我这人很好说话的。」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陛下,什么时候对,对我家公子负责啊?」
「就是啊陛下,什么时候对温公子负责啊?他都在咱们府上住那么久了!」
「哎呀,合该你们什么事!」
「陛下的婚事,那就是天下的婚事!」
云怀月与温琢对视一眼,又赶忙避开,脸颊悉数透着绯红。
温琢拉起她,在众人起鬨之下,脸越烧越热,
「先帝刚逝,她如今......还考虑不得这个。邱叔,我们,我们先走了。」
说罢,逃也似地带她奔向马车。
她坐在车舆之上气喘吁吁,刚欲开口,却被他打断道,
「哪有你为我负责的道理,就算是负责,也得是我来......」
她眨眨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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