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脚附在他耳旁道。
他侧首望去,只见她神秘一笑。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啦!」
她雀跃的声音响起,随后便移开了覆在他眼上的手。
他望着眼前在水道之中围成一圈的酒杯,问道,
「这是作何?」
「我想出的更有意思的曲水流觞呀。」
她眨眨眼道,
「围坐其中,任选一杯,杯底暗藏谜题,答得出便过,答不出,便饮尽杯中酒,如何?」
他眉心微动,自觉她定又给自己下了什么套。
但他……似乎甘之如饴。
他依言坐下,执起眼前的酒杯,自杯底的镂空处捏出一张字条,见上书,
「你此生最难忘的姑娘是谁?」
孟元秋咬咬唇,将字条不动声色地塞进袖中,昂首饮尽了这杯酒。
姜梧悠悠然望着他,并未着急,只扬唇一笑,也拿起面前的酒杯来。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自顾自地念了出来。
孟元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袍,候着她的回答。
「我相信。」
她瞟了他一眼,答道,
「但我更相信前缘。若前世缘分未尽,今生,才会一眼万年。」
孟元秋闻言又是一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该你了。」
她笑着道。
他再次随手拿起一杯,见字条上书,
「何人曾让你动心?」
他又默默将字条揉进袖中,接着一口饮尽。
「我想被你抱一下,可以吗?」
他接着饮酒。
「你对我是喜欢还是习惯?」
他一杯又一杯,却是一个问题也不答。
姜梧的眼神一点一点凉了下来,静静瞧着他喝完了大半的酒。
「孟元秋,你真是个胆小鬼。」
他未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就这般一路拆纸一路喝,直至最后一杯。
她的心中不知作何滋味,只觉得有些痛。
重活一世又能怎样,无法改变的,终究无法改变。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从来都不是情感,而是君权,是父权。
是一切压抑着、束缚着,让人之所爱无法表达,无法触碰,更无法实现的权力。
最后一张纸条在他手中徐徐展开,他破天荒地没饮这杯酒,只似喝醉了般,将酒徐徐倒入流水的池中,又打量一旁颓丧的姜梧一眼。
「阿梧。」
他开口唤道。
姜梧抬起头来,静静望着他。
他醉眼迷离地望进姜梧眼底,带着一丝颤音道,
「我有。」
他不知迴避了多少个问题,此时,姜梧已不知他所答是何。
他将手中的字条一同丢进池中,
「阿梧,你终会是皇室中人。」
她并不意外他之所言,一动也没有动。
「阿梧,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随即起身,强装镇定地向外走去。
姜梧见他远走,忙伸手去捞那张字条。
春水还有些寒冷刺骨,她顾不得那么多,只带起一串水珠,颤抖着展开。
上书,「你可有陪我走完一生的决心?」
他说,他有。
姜梧蓦地落下泪来。
她重生过,自是知道何事避无可避,比方说,她那固执于她成为皇后的父兄。
一个是为了姜氏女眷的荣光;
一个是为了姜氏满门的荣耀。
真是可笑,以家人之名共存于世,却从未有人真心拿她当家人。
她可以是任何。
是姜家一件华美的外袍,是安乐公亲手养大的宠物,是姜枫引以为豪的秘籍,是姜母为博父亲青睐的玩物,却独独不是他们的家人。
所以,她此次并未做太多挣扎,乖乖依照家人的安排,于十六岁时,入宫为后。
上一世她如何做的,这一世,她依旧如何。
对于称帝一事上,她从不后悔,且毫不动摇。
帝后的大婚典礼上,她在凤冠珠帘下,凝着孟元秋执着她一步步走向皇帝的手。
她一如雕琢精美的木偶,任他牵着,却没问出与上一世一般无二的问题。
只以一个仅她们二人可闻的坚定之音道,
「孟元秋,今日是姜梧的封后大典,亦是阿梧嫁你的庆典。」
「孟元秋,不论你愿或不愿,阿梧今日的嫁衣,只为你而穿。」
孟元秋垂首望了望自己今日穿的红袍,与远处阶上那人的金纹红底的龙袍相比,终究还是有几分逊色。
「秋,便祝娘娘假偶天成,百年琴瑟。」
五年,又是五年。
皇帝寿宴之上,姜梧望着满目热闹,心中却是一片萧瑟。
上一世,她时常想重来一次,可如今真的重来之时,她却有些迷惘。
她真的……该迫着孟元秋喝下那杯下了药的酒吗?
姜梧坐在皇帝身旁假笑,好似看着鼓乐笙箫,实则望着眼前杯中酒暗自出神。
「陛下。」
孟元秋出席,跪在她与陛下面前,俯身叩拜道,
「听闻陛下心中忧虑为太子挑选老师一事,臣斗胆自荐。」
皇帝把玩了下手中酒杯,挺身坐直道,
「哦?孟卿当真有此意?你年纪轻轻,便官至礼部尚书,朕其实更属意你做些实绩出来,届时官至宰相,统领百官。像教管稚子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些个干不动的老头子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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