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笑意漫上了他的眼睛。
突然,她叫他:「大漂亮!」
她从剑上面站了起来。
她张开了双臂,像是一隻小鸟一样。
他那不存在的心臟骤停了一瞬间。
她直接朝着他跳了下来。
就像是轻盈的鸟、断线的风筝一样坠入他的怀中。
她快乐、兴奋得脸颊红扑扑;但是另外一个人却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臟骤停、冷汗直冒的感觉。
他冷冷地把她提溜起来,警告她不能这样——
「姜狸,在你摔死之前,我不如先结束了你的小命。」
但是他威胁不到姜狸。
她说:「哦,只要你不接住我,让我摔一次,我就不会这样了。」
虎神会么?他当然不会。
姜狸多了一个很让人头疼的爱好,她很喜欢飞到一半就跳下来。
——因为每一次他都会接住她。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每次都会硬邦邦地警告她。
但是每一次,不管她是从背后飞过来还是从那个旮旯角里飞过来,他都会稳稳地单手托住她。
渐渐的,他发现她这样真的很开心,扑过来的时候笑声很好听。
——而不管她怎么飞,他的确都能够接住她。
于是,他就沦为了助纣为虐的元凶。
……
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她像是长出了一对翅膀的小鸟。而他是永远会接住她的那棵大树。
被困在方寸世界的时候,猫是渴望自由的,她时常幻想自己是一隻小鸟,可以飞出去那片山谷,穿越狭窄的缝隙,飞到外面的世界里去。
现在,她真的长出了翅膀。
自由!风声!还有含笑朝着她张开手臂的虎神。
在这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之上,她快活极了!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他们朝着最后一座乱葬岗走去。
他问她到底是一隻猫,还是一隻小鸟?
她说:在天上飞的时候是一隻鸟,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就是一隻猫。
那是一种看花绽放的心情、看露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心情,她快活的时候就像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小鸟,声音动听,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啾啾的声音也像是春天的泉水。
他看见路边的小草也不觉得凄凉,看见坟茔尸骸也不觉厌恶,天地开阔、只剩下了这隻小鸟的啾啾声。
——这种感觉叫做高兴。
和姜狸在一起,他总是「很高兴」。
姜狸说他最近笑的越来越多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他愣了一下,问她:他笑了么?
姜狸点点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想:「可能是快復活了。」
但是他很快又发现新的感觉降临在他身上了。
大概也是快復活的征兆:
比方说和她一起烤火的时候觉得很温暖,像是在做梦一样;比方说和她一起晒太阳的时候,感觉时间变慢了。
那一次,姜狸从半空中跳进他的怀里,藏起来了背后的花束。
——当当当,天女散花!
他顶着满身的小花,告诉她,他快復活的后遗症又加重了。
他又觉得像是在做梦了。
姜狸说:「哦,这和你快復活了没关係,这种感觉就叫做幸福。」
姜狸说:「大漂亮,你现在是一隻幸福的大白虎。」
他愣住了。
他说:这么容易么?
姜狸点点头。
——玉浮生活着的时候,一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快乐和幸福。
原来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呀。
他失落地坐在原地很久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露出了那种表情。
虎神说:「狸狸,要是活着的时候遇见你就好了。」
她变成了猫跳上了他的身上,用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他的掌心。
……
这一整年,他们都辗转于各地的大型乱葬岗。小狸猫戴着斗笠,身后跟着一个黑斗篷的虎神,和他一起走遍了大江南北。
他们穿越了细雨纷纷的春天,到达了炎炎夏日,又从蝉鸣走到了雪花飘落。
「哇,下雪啦。」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斗笠上落满的雪被抖落。
小狸猫抱怨:「大漂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復活呢?」
她想要和他一起吃各种美味,而不是她吃着,他看着;她想要牵着他的手,感受到他的体温,而不是用神力变出来唬人的身体;她不想要除夕夜也和他一起在乱葬岗度过;他们应该去暖和一点、热闹一点的地方,庆祝相遇的第一年。
突然间,蓑衣之下,姜狸的手被一隻温热的大手牵住了。
她身边的魂体渐渐地散发出金光,慢慢的,姜狸看见了一个人影。
他比魂体还要高大一些,那双碧绿色眸十分动人。他的皮肤和雪一样白。他的髮丝是黑色的,穿着那件大氅,如同一万次她幻想中一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他牵着她的手在发热,血液在汩汩流动;她凑近了一点,贴在了他的胸口,听见了血液汇入沉稳有力的心臟,跳动的声音。
她激动地抱住了他,跳起来亲了他一口:「大漂亮!你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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