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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重病将死那一刻他守在自己身边,那么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念过他?

又想我死了,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难过?

而楚倦听着病重的人浑浑噩噩的声音,却只是想,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救温暮归,包括温暮归也这样以为,只可惜他是最不能救他于水火的人。

温暮归病好的差不多的那一日楚倦难得过来见他,一身绛紫蟒袍威严而倨傲,除了靖王这样的人恐怕也无人能够压得住这样的颜色。

温暮归披着衣裳坐在窗前,秋日已深,他病中似乎格外怕冷,手里早早拢了手炉,一场病让他更瘦削了些,下颌骨突出的线条在秋日里显得有些萧索。

见楚倦过来他伸出手把捂的暖热的手炉递过去,声音依然是温顺的:“天气冷了,王爷暖暖手。”

其实这样的天气除了他这样从骨子里就虚冷的人外并没有人会觉得冷,他递过去楚倦没接,少倾就反应过来收了回去。

“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从这里出去,这辈子不再靠近靖王府。”

门已经打开了,门外庭院深深,杏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的落在庭中,是一秋萧瑟的寒意。

温暮归不假思索的道:“我选二。”

反正是不可能离开你的,不愿意,不可能。

甚至不问一句二是什么,楚倦漆黑的眼凝视着他,声音薄冷:“二,辞官安心做本王的狗,没有本王的命令,这辈子都不能爬起来。”

一辈子只能跪在脚下,不能爬起来。

放弃他一辈子渴求的仕途和满腹经纶,治国理政的梦想,做一个任人折辱的笼中鸟,温暮归是胸中有沟壑的人,怎么会将自己放低到如此地步?

这是十足的羞辱,但真正狠的却是辞官,断了温暮归最后的退路,他可以为了虎符委曲求全,可是辞官当娈宠那就是无可挽回,他一生清誉都要毁的干净彻底,沦落尘泥。

温暮归闻言嘴角先是稍微僵硬了一下,而后仍是淡淡的笑着,几乎从他脸上找不出任何破绽,他只抬头望着楚倦,并不说话。

看,果然放弃不了,楚倦嗤笑一声:“怎么?这就做不到了?”

温暮归摇摇头,在深秋的阳光下仰起头静静瞧着楚倦,微微弯起嘴角:“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看您了,想多看看。”

也许是深秋阳光过于暖和灿烂,楚倦几乎在他眼底看见一片刺目的深情。

他懒懒的看着楚倦,将手炉放在心口的位置笑道:“真好,我可以当你的小狗了。”

近乎有些期待和安心的模样。

楚倦嘴角细微抽搐了一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温暮归怕不是有什么病症。

不过那确实是后来的很多年里温暮归唯一一次作为人正面平视楚倦,他在那天下午亲手写了辞官的摺子,而后作为犬跪伏在楚倦身边。

他脱去衣裳从容跪下的那一刻,楚倦莫名想起前世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温暮归的反应。

先是眼眸不可思议的瞪大,而后脸颊涨红滴血,最后咬牙切齿的怒骂楚倦不知礼义廉耻,枉听圣人教诲,他跪天地君亲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跪他这么一个混帐。

楚倦哄他许久他也不肯跪,骨头烈的很,就是把骨头都打折了也不肯跪的地步,当然,那时楚倦也舍不得打他,再后来呢?

哦,再后来他捉住了他那个倒霉六弟安插过来的一个探子,正准备和庄恆决定是斩首示众还是挂在墙头的时候温暮归推开了他的门。

楚倦是个枭雄人设,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杀鸡儆猴这把戏玩的熟的不能再熟,战场上杀的人多了也就不在乎这一个两个。

但他最终放了那人一条生路,因为温暮归跪在了他的榻上。

他说那人是他的故交好友,求楚倦给那人一条生路,在夜里颤抖的跪在堆满织锦的被褥上,紧张到弓起的蝴蝶骨都在发抖。

楚倦英雄难过美人关,放虎归山,让过目不忘的探子带着密道图和兵力部署逃出生天。

他拿足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剧本,待温暮归好到令人髮指的程度,用命成全了他的功在千秋青史留名。

然而那天晚上他没有对温暮归做任何事,温暮归的脊背颤的那样厉害,好像很快就会崩碎的那一刻,楚倦为他披上了衣裳。

同他说:“睡。”

比起满足自己,他更心疼温暮归,那是隐忍而克制的深情,来自喜怒无常阴桀不驯的靖王。

温暮归跪过他,在有求于他的时候,在机关算尽的时候,在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一边又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时候。

他从没有心甘情愿的跪过楚倦。

后来在无数个被吊起来抽打,不带一丝疼惜的尝试那些非人的折磨,在他蜷缩在走廊外缩成一团抱紧自己,看着皑皑的白雪中久不见归来的人的时候他想或许这都是报应。

所有被践踏的真心和情意他都要一点一点还回来。

他的脖颈上繫着狗链,走不出这座主殿,他不知道外间天翻地覆,春秋雨雪,也不知道楚倦离开他的时间里去了那里。

他会在谁的身边?是在温柔多情的宠侍怀中?还是婀娜多姿的舞姬身畔?

无数可能的想像都能将他随时压垮。

时间是一张摊开的漫长的网,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过去,回忆楚倦抱在他怀的时光,用层层的回忆麻痹自己,藉此找到短暂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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