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啦,」池野瞅她,「有心事?」
池一诺捂着胸口:「哥,我这里砰砰直跳。」
池野动作没停:「不跳就出事了。」
「哎呀!」
池一诺跺脚,看着自家大哥的单眼皮和利落的下颌线,突然有些怒其不争:「哥,你怎么这么黑呀。」
莫名其妙的,池野扭头:「我晒的了……长得黑咋啦,招你惹你了?」
「不是,」池一诺又跺脚,「哥,你觉得佟佟哥哥,长得好看不。」
这话问的,池野略微思考了下:「还成吧,怎么——」
不对劲。
他突然瞪大眼,好傢伙,妹妹开始少女情怀总是诗了?
池家人大概在感情上都有点迟钝,不怎么开窍,木头似的,当初别人都开始青春期早恋,池野还瞅着他们乐呵,觉得怪好玩。
怎么池一诺这里,突飞猛进了?
「就是,我刚刚真的心砰砰跳呢。」池一诺还在脸红。
池野严肃地丢下豆角:「你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
池一诺认真地想了想:「昨天,我买到最后一个鸡腿麵包的时候。」
豆角被捡起来,池野继续择:「哦……」
那妹妹就是看人家好看,心臟小小地跳了那么一下。
正常。
「哥,」池一诺趴在池野肩上,「我将来找男朋友,也要找长得好看的。」
池野嗯嗯啊啊的,懒得理。
「要白,不要跟你一样黑。」
池野反手弹她脑瓜崩,把那没吃的小番茄抢回来,塞自己嘴里,觉得小丫头白养了,居然嫌弃他。
一口咬下去,嘿,怎么有点酸。
晚上吃完饭无事,又高兴着佟怀青回来,池野把黄酒拎出来,闫爷爷送的,惦记好几天了呢。
散装,盛在白色塑料桶里,拧得紧紧的红盖子刚打开,一股子酒香味扑鼻而来。
粮食做的,用的小米,现在其实还不算最好的季节,得等到冬天,一家人围着火炉子,砂壶里热着酒,挨个倒进小瓷碗里,喝得冒汗,那叫舒坦。
池野去厨房了,陈向阳扒着门:「我俩能喝吗?」
「等着吧,」池野笑着赶他,「这玩意后劲儿大。」
是后劲大,但自家酿的酒就这点好,再怎么晕乎,不头疼。
池野爱这口,热酒也热得豪爽,直接用炖锅坐在煤炉上,倒进去小半桶,火星子噼啪地跳,池一诺在外面叫:「哥,好香啊——」
连小麻雀都闻着味儿来了,五六隻,挨着站在条石榴枝上,歪着脑袋看,黑眼珠滴溜溜转。
再馋也不成。
佟怀青都没忍住,有点想笑,看俩孩子尾巴似的黏着池野,热乎乎的黄酒满屋飘香,但桌子上就搁了两隻碗。
海蓝色的底儿,巴掌大的碗口,豪迈得很。
飘着香的小院里,夜空幽静。
黄酒倒进去,颜色澄黄,冒着袅袅的白烟,池野往佟怀青那边推了推,然后拿起只筷子,蘸了蘸:「来,小孩可以嗦两口。」
池一诺嗷嗷叫:「哥!」
安川县有喝黄酒的习惯,大人小孩都喜欢,尤其过年时候,无老少,谁都能抱着海碗喝得醉醺醺,舒舒服服睡到天明。
陈向阳没挣扎,尝了下味儿就老实了,眯着眼睛哈气。
池野管的严,不让俩孩子喝。
再闹腾也不成。
池一诺恼了,生气,筷子也不尝,扭头去客厅坐着看电视,正播《春光灿烂猪八戒》呢,陈向阳听见声儿,也跑去看了,一时间,院子里就剩下俩能喝酒的大人,和凑热闹的小麻雀。
这下安生了。
风移影动,月色柔和,池野跟佟怀青的碗碰杯:「尝尝。」
佟怀青没犹豫,直接喝了一大口。
呛着了。
池野给他拍背,笑道:「没人跟你抢,不会喝?」
那倒不是。
有些场合,佟怀青也得跟着喝个香槟红酒啥的,他量还可以,没醉过,微醺的状态下人是清醒的,主要高脚杯使惯了,头一遭拿碗喝酒,不由自主地跟着电视剧里学。
那什么结拜起义的时候,都用的这么大的碗嘛。
佟怀青咳嗽完了,回头瞪他:「瞧不起人?」
池野还在笑,把碗往自己这里拨:「算了,你还病着……」
佟怀青直接端起来,还烫手呢,咕咚咕咚地喝了。
姓闫那老头没说错。
真美呀!
绵,柔,烫,还带点甜,半碗下去,什么烦恼都飞了,厚重的酒细腻地抚慰每一个毛孔,身上的酸痛消失,从小腹到心窝都被手摸过似的,热乎又舒服。
「哟,」池野扬眉,「那我也得走一个。」
佟怀青脸颊发烧,神智还清醒,就是有点小兴奋,甚至站起来,主动给池野满上了。
客厅里突然传来池一诺的嚎啕,紧接着就是陈向阳探出个脑袋:「哥,没事,小龙女要变泉眼啦,她哭呢。」
快到八月十五,月亮快圆了,夜色靛蓝,池野跟佟怀青喝着热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也不知道都在讲啥,反正,各说各的,一锅酒眼瞅着见底,池野按住佟怀青的碗:「别喝了,这个劲儿大,你得醉。」
佟怀青脸红扑扑的,眨眨眼,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