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你是谁吗?」
池野没忍住,给那根手指拨开,扭头就往屋里走,步子飞快。
佟怀青仰着脸笑:「我是小青蛙呀。」
厨房里,池野拧开水龙头洗脸,冰凉的水打湿鬓间,说不上的心里慌乱,汩汩的水流声中,他盯着自己刚捏过人家下巴的拇指,暗骂一句。
什么雪人猪崽小青蛙。
明明是只红毛狐狸,欠嗖嗖的。
池一诺都困了,还强忍着睡意看电视,陈向阳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拉妹妹去洗漱,还好明天是周六,不用早起,等响起公鸡打鸣的声音,再从床上爬起来就可以。
二楼的灯亮了,又灭了,这会,就剩院子屋檐下挂着的那盏。
池野觉得自己今天也是喝酒上头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不就亲他一口嘛,那有啥,不算数,稳住心神走进院子,好哇,那人居然还精神着,俩眼睛睁得老大,乐呵呵地等着他。
眼珠子还贼亮。
池野认命了:「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佟怀青:「嘿嘿。」
池野没敢再看,转身回厨房,把前两天剩的山楂去核,跟苹果一块切片煮水,小奶锅很快烧开了,咕嘟嘟地冒着热气,酸甜的味道已经瀰漫出来,顿了顿,又加了几颗红枣。
那人好像怕酸,爱吃糖。
心里想着,手就打开橱柜,掰开一粒老冰糖丢进去。
用不了多久时间,坐在火上慢慢煨着就成。
可池野到底也没敢再去院里。
那么大的个子,就杵在灶台边发呆。
喝酒多的人,胃里烧得慌,喝点酸甜解腻的会好很多,山楂苹果水煮好了,倒在碗里晾着,池野清了清嗓子,去院子里叫佟怀青。
呀,睡着了。
不像之前在火车站休息区那样坐得笔直,而是趴在桌子上,脸枕着胳膊,乌黑柔软的发稍微挡住些眉眼,只能看见长而密的睫毛,在酡红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池野轻轻地叫他:「佟佟?」
睡得很熟,呼吸绵长。
他走过去,试着拍了下对方的肩:「醒醒,喝点东西再睡,不然胃疼。」
佟怀青哼哼唧唧地,从胳膊上露出一隻眼睛,看了眼,又阖上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池野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离得近了点,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气息。
终于开口了。
「我难受,」佟怀青的眼神有些委屈,「不舒服。」
池野揉了下他的头髮:「哪儿难受?」
「头晕,腰疼,」越说声音越低,告状似的,「还有蚊子咬我。」
池野笑了:「起来,抹点花露水。」
「起不来,」佟怀青又闭上眼,「难受着呢……」
他理直气壮地撒泼卖痴,坦荡着呢,酒精迷醉了神经,浑身都是泛着酸软的疲惫,恍惚中,听到有声很轻的嘆息,接着,他就被揽着腿弯,抱起来了。
脸靠在对方的胸口,配合地抬起胳膊揽住脖子,佟怀青睁开眼,觉得好玩,本能想去亲近对方,就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又去挠池野的耳朵。
池野跨进卧室,捉住他作乱的小手:「别闹。」
佟怀青晕乎乎的,四处乱摸,突然「哇」了一声。
「哥,你有耳洞呀。」
卧室里没亮灯,池野刚把人放在床上,那人醉得都走不稳了,居然直接捏他的耳垂,激得池野差点失控。
一阵酥麻从耳后传遍全身。
没办法,他这处敏感。
「小时候打的。」池野深深吸一口气,拨开佟怀青的手,摸索要去开灯,没碰到,因为那人已经直接坐了起来,差点撞到他下巴。
「为什么呀,」佟怀青的眼睛亮晶晶的,黏人得要命,「为什么要打耳洞呀?」
没看出来,喝多了话这样子密。
池野半是无奈:「三四岁的时候吧,身体不好怕活不久,老家有种说法,打了耳洞装作是姑娘养,能骗过阎王爷。」
佟怀青直勾勾地看着他,伸手,又捏了下他的耳垂。
有一粒小小的痕迹,仔细摸能摸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长着了。
池野喉咙发干,很慢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
「那时候,你穿裙子吗?」
佟怀青满脸认真:「是不是还戴耳环,穿花裙子呀。」
这句话不知是戳到了他的笑点,还是脑补出了画面,一时间咯咯地笑了起来,手指亲昵地在耳垂上揉了揉:「大哥,那你之后,活下来了吗?」
声音充满真诚。
池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猜。」
「我猜活下来了,」佟怀青似乎又开始困了,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你是个好人,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老哦。」
他说完,拉起池野的手,勾了勾对方的小指。
「真的,哥,你特别好。」
小动物似的,表达亲昵的话,一定要这儿碰碰,那儿蹭蹭。
他真的困了,脑袋也昏沉,迷迷糊糊地趴人家耳朵上,似乎说了很多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