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吗?」
「不信啊,」对方靠在墙上,随口说了两个人名,满意地看到赵颂眼睛快速的眨动,「怎么样,敢不敢啊怂包,你到底是他亲生的吗,完全——」
「你住口!」
肩膀剧烈起伏,赵颂失控地大吼:「给我闭嘴!」
父亲冷淡的话语再次响彻耳畔:「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母亲的烦闷,家里的窒息,终于在心里升腾起一阵报復性的快感,要垮掉了吗,他不是没有耳闻,暴雨如注下,被拖欠薪水的农民工举着的横幅,黑纸白字触目惊心,被夺取家园的老人浑浊的眼泪,都一下下地砸在赵颂的心里。
他说,好。
走出了门,面对角落里平凡面孔的男人,机械式地说着那天晚上,他的所见所闻,参与的人都有谁,如何在推杯换盏间完成利益置换,赃物在哪里放着,父亲与人称兄道弟,允诺在自己开发的楼盘内,留最好的大别墅相送。
可自己和母亲,还住在那个小小的三室一厅。
没换过地方。
多可笑,连心里的魔鬼都受不了,嘲笑他是个得不到承认,和继承权的私生子。
屋内的赵守榕,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来不及了,他的资金炼出了很大问题,拆东墙补西墙,今天必须抓紧把佟怀青的事情解决掉,顺理应当地处理那些东西,不动产可以再议,现金流他知道,老头子一直存着呢,肯定全留给他的宝贝孙子了。
最近太焦头烂额,法律越来越公正透明,他以前吃红利,走偏门的路子已然行不通,慌得厉害。
有遗嘱,还是做了公正的。
今天他就要以佟怀青父亲的身份,天经地义地拿走这些东西。
毕竟这个儿子流着他的血,却不算他家的人,甚至还发了疯搞同性恋,没法儿再繁衍子嗣,传承香火。
早就该放弃了。
赵守榕是个很自信的人,杀伐果决的手段为他赢了很多,虽说也输过,但他无比自负,此刻也拍了拍手:「咱们还是进入接下来的正题吧。」
似乎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
佟老已经销户了,按照他的遗愿,他留下的遗嘱和信件,也将由今天昭白于天下,外面重新响起了脚步声,佟怀青站了起来,和池野并肩而立。
银行和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到达现场,带来了遗嘱的复印件。
亲戚们传来一阵骚动,有人说这是老爷子什么时候留下的,当时神智清楚吗,也有人偷偷掐了下身边人的胳膊,小声说,起码先听下里面的内容,再做定夺啊。
工作人员态度很温和,带着白手套的双手取出了复印件,当着众人的面齐声诵读。
「我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
居然是一份忏悔书。
「能不能先念遗嘱的内容啊……」
佟怀青垂着睫毛,有些听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只想起了那个有很多绣球花的小院子,他冲外公展开双臂,大笑着被举向天空。
「此生别无所愿,钱财亦为身外之物,唯一期盼的是,亲人平安,健康,佟佟能快点好起来,弹不了琴也没关係,找点喜欢的事,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他出事的时候,外公神智还清醒,白髮人送黑髮人,亲手在女儿墓碑上,放下一束玫瑰花。
隔壁是他小女儿的墓,时常打扫,上面的照片还很清晰,笑容灿烂。
接着,是公证人员宣读遗嘱。
按照远近亲疏,以及各家的情况,都或多或少留了点东西,最后的大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儿子佟宇文,另一半则是孙儿佟怀青。
意料之中。
唯一可能要说的是,外公把那处房子,以及自己所有的乐器,全部交给了佟怀青。
佟宇文那里,则多了些珠宝。
「给你那洋媳妇戴,都是好东西吶。」
佟宇文湿了眼眶,用胳膊使劲儿擦了下自己的脸,声音很小:「凯萨琳是华裔……」
赵守榕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微笑着站起来,还没说话,就被对面的工作人员打断。
「对不起,我这里还有一份信件,需要念给大家听。」
复印件被打开,无人知晓原件是否已经泛黄。
是存放在银行保险柜最深处,放了二十多年的一封信。
来自佟怀青的母亲,佟嘉女士。
「为什么是她的?」
「佟女士很早就放在我们银行保险柜里,叮嘱过,要和父亲的遗嘱一起念。」
工作人员语气平缓,保留着最专业的素质,而其余人却逐渐变了神情。
尤其是赵守榕,脸上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像是在笑,又似乎在抽搐着嘴角。
「……我当然恨他,我妹妹前途大好,才刚刚十九岁的年纪!赵守榕与她订婚,却又肆意地玩弄感情,甚至拿青青的项炼,赠送给别的女人!」
「我可能是个疯子,我居然一边恨,又觉得窃喜。」
「青青流了好多血,为什么,我抱着她哭,她却在我怀里咽了气,睁着眼睛叫我姐姐,说不生我的气,让我们好好过日子。」